退朝的鐘聲余韻未絕,紫宸殿外的漢白玉階上,百官心思各異地魚貫而出。
安嘉郡主與沈澄葭正待隨人流離去,一名身著品級不低的女官服飾的宮人悄然近前,屈膝一禮,聲音不高卻足夠清晰:
“郡主,沈小姐,皇后娘娘在鳳儀宮備了清茶,請二位一敘。”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安嘉郡主微微頷首,沉穩應道:“有勞引路。”
……
鳳儀宮內,不似紫宸殿的莊嚴肅殺,暖閣中熏著淡淡的百合香,氣氛寧靜祥和。黃皇后并未身著繁復朝服,只一身杏子黃緙絲鳳穿牡丹常服,端坐于主位,見她們進來,唇角含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安嘉郡主,沈小姐,不必多禮,坐吧。”她聲音清柔,抬手示意宮人看茶。
“謝皇后娘娘。”安嘉郡主與沈澄葭依禮謝過,在下首的紫檀木椅上落座,姿態恭謹卻不失將門風骨。
黃皇后目光掠過安嘉郡主,最終落在面色依舊帶著病態蒼白的沈澄葭身上,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慨與贊賞:“今日朝堂之上,郡主與沈小姐深明大義,陳情懇切,便是本宮在深宮之中,亦感佩沈家滿門忠烈,堪為國之柱石。”她微微一頓,語氣轉為更深一層的嘆服,“更難得的是,郡主竟能提前洞察奸人構陷,于關鍵時刻扭轉乾坤,這份機敏與魄力,實非常人所能及。”
安嘉郡主聞言,面上掠過一絲復雜,她側首看了一眼身旁垂眸靜坐的女兒,輕輕搖頭,聲音帶著幾分后怕與慶幸:“皇后娘娘謬贊了。臣婦豈有這等未卜先知之能?一切……皆是小女澄葭,于數日前便已窺得端倪,我們方能有所準備。”
……
時間倒回昨日,正月初七的午后。
鎮國將軍府東院的沈澄葭閨房內,地龍燒得正旺,空氣里飄著淡淡的姜棗茶香氣,卻驅不散安嘉郡主眉宇間的凝重。她捏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落在窗外。正月里的積雪還沒化透,光禿禿的枝椏映著灰沉沉的天,像極了此刻沈家的處境。
藥香尚未完全散去,沈澄葭擁著錦被靠在床頭,臉色雖比前兩日好些,卻依舊沒什么血色,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安嘉郡主坐在床邊,正用小銀匙慢慢攪動著溫熱的湯藥,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憂色。
沈澄葭咳嗽剛好些,說話還帶著點氣虛的沙啞:“咳……母親,我沒事了,只是身上還有些乏力。”沈澄葭輕聲安慰,目光卻不時飄向窗外,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恍惚。
袖袋深處,那白玉小瓶冰涼的觸感,和那顆普通油紙包著的麥芽糖,仿佛帶著某種溫度,時不時熨燙著她的心。他為何要來?是念及北疆那點微末情誼,還是帝王心術的考量?思緒紛亂,如同被風吹皺的池水,難以平靜。
就在這時,秋菱步履輕快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緊張,低聲道:“郡主,小姐,劉嬤嬤方才悄悄遞了話出來。”
安嘉郡主神色一凜,放下藥碗:“說。”
“劉嬤嬤說,西院那位,今日一早便穿戴整齊,帶著孫大人出門了,說是去拜會什么工部的大人物。”秋菱語速略快,“更重要的是,她前兒個夜里,隱約聽到壽安堂那邊,老夫人和西院老爺密謀,說什么……靜松少爺結交朝臣是結黨,還說……要趕緊把這事兒告知白丞相,不能讓別人搶了先機,要立個頭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