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的儀式剛進行到“加冠”環節,后院女眷處卻起了風波。
文茵今日見兄長行冠禮,高興得蹦蹦跳跳,從廊下跑過時,不慎撞到了正扶著丫鬟手臂賞花的白茹意。白茹意被撞得一個趔趄,頓時柳眉倒豎,反手一把推開文茵,怒聲道:“不長眼睛的東西!”
文茵年紀小,被推得連連后退,險些摔倒在地。一旁的林婉兒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一步,穩穩扶住文茵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后,眉頭緊鎖,對著白茹意朗聲道:“白小姐,文茵妹妹年紀小,又是無心之失,今日是文家大喜之日,何必這般動怒?”
不遠處的文景暄剛行完禮,目光便被這邊吸引。見林婉兒挺身而出護著文茵,眉眼間的英氣讓他心中生出幾分贊賞。
“林小姐此言差矣。分明是文茵妹妹先沖撞了白小姐,白小姐只是自保罷了。文茵妹妹,你沖撞了白小姐,還不快道歉?”說話的女子正是定遠侯之女徐婧柔。定遠侯家族早已落魄,全靠依附白家才有立足之地,她自然要幫著白茹意說話。
文茵被白茹意推得胳膊生疼,又被徐婧柔盯著,嚇得眼圈泛紅,怯生生地低下頭:“對、對不起,白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林婉兒將文茵護得更緊,“文茵妹妹已經道歉了,可白小姐動手推人也是事實。她如今才十二歲,白小姐這般用力,若是真摔出個好歹,誰擔待得起?白小姐也該給文茵妹妹道個歉!”
“我向她道歉?”白茹意仿佛聽笑,“她也配?林婉兒,你不要太過分!”
正當白茹意轉身欲走,卻聽見身后響起沈澄葭清冷的聲音:
“白小姐留步?!?/p>
白茹意腳步一頓,不耐煩地回頭,卻見沈澄葭并未看她,而是微微俯身,溫柔地替文茵理了理剛才被扯亂的衣襟和發簪,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的女眷們都聽到:
“茵妹妹別怕,撞了人是不對,咱們該道歉。不過,”她話鋒一轉,緩緩直起身,目光終于落到白茹意身上,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審視,“我朝歷來重禮,更重德行。推搡幼女,是為不仁;受禮而不還禮,是為失儀;眾人面前拒不認錯,是為無勇?!?/p>
“說得好!”人群里突然有人低贊一聲,正是陳御史的夫人,她素來看不慣白黨跋扈,此刻忍不住出聲附和。其余女眷也紛紛點頭,彼此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向白茹意的目光多了幾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審視。
白茹意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徐婧柔想開口幫腔,卻被沈澄葭一個淡淡的眼風掃過,那眼神里的冷意讓她喉嚨一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白小姐即將成為東宮側妃,言行舉止皆關乎天家顏面。今日之事,若傳揚出去,外人不會說文家小妹年幼失儀,只會說……未來的東宮側妃,氣量狹小,德行有虧,竟在朝廷重臣的冠禮之上,與一稚齡女童斤斤計較,甚至出手推搡,拒不認錯。”
沈澄葭輕輕嘆了口氣,仿佛真心為對方考慮:“這若是被御史臺的言官們聽去了,一本奏章參到御前,不知會不會讓人覺得……白家家風如此,是否堪為皇室姻親?屆時,損害的可不僅僅是白小姐你一人的顏面了?!?/p>
這話一出,圍觀的女眷們瞬間安靜下來,隨即爆發出更明顯的議論。“可不是嘛,言官最愛抓這種錯處?!薄鞍仔〗泷R上就要成為太子側妃了,可別栽在這點小事上?!?/p>
陳夫人更是抱臂而立,眼神里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她丈夫正愁抓不到白黨把柄,這事若鬧大,剛好能參白黨一本。
白茹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她可以不在乎文茵,也可以暫時忍下沈澄葭的諷刺,但她絕不能承受“德行有虧”的評語,尤其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御史盯上,那會徹底毀了她和她家族的計劃!沈澄葭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白茹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體微微發抖,那是極致的憤怒和屈辱。但在巨大的壓力下,她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僵硬無比:“……方才……是我失手了。文茵妹妹,對不住?!?/p>
“沒聽清呢,白小姐聲音大些?”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引得眾人低笑。白茹意再也待不下去,幾乎是踉蹌著推開人群,狼狽不堪地疾步離去,連徐婧柔都忘了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