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松看著沈山慌亂躲閃的眼神,并未追問,轉(zhuǎn)而對沈耀辰笑道:“禮物自然是帶了的。”
他放下筷子,語氣平淡無波:“孫兒在北疆得了張品相不錯的雪狼皮子,已命人送去祖母房里,冬日鋪在榻上最是暖和。”
沈老夫人聞言,指尖猛地攥緊了膝上的錦帕,面上卻擠出幾分僵硬的笑:“靜松有心了……北疆天寒,你自己也該留著用,怎還想著我這老婆子。”她說著,眼神飛快瞟向沈澄葭,見對方只顧低頭用茶,才松了口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掩飾住眼底的不自在。這雪狼皮是北疆珍品,沈靜松特意送來,既像“示好”,又像“提醒”,讓她越發(fā)心虛曾參與下毒之事。
接著沈靜松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劍,直接遞向沈耀辰:“這是給你的。”
那短劍造型古樸,刀鞘上刻著奇異的狼頭紋飾,明顯不是大胤的工藝,倒像是北戎貴族慣用的樣式,一看便知是戰(zhàn)場上繳獲的戰(zhàn)利品。沈耀辰眼睛一亮,興奮地接過短劍,竟不顧場合,“唰”的一聲將利刃拔出半截。寒光乍現(xiàn),劍鋒銳利,映得他臉上滿是新奇與得意。
“哎呀!快收起來!”沈老夫人嚇得往后一仰,捂著心口斥道,“大過年的,怎能見刀光劍影!多不吉利!”她驚魂未定地瞥向沈靜松,心中又怕又氣。這哪里是送年禮?分明是故意拿兇器嚇唬她,提醒沈家手握兵權(quán),暗示西院再不安分便沒有好下場。老二家的孩子,果然和老二一樣,都是來討債的!
沈耀辰被祖母一吼,悻悻然收劍入鞘,卻仍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劍鞘紋路。
沈靜松仿佛沒看到老夫人的驚懼與沈山的尷尬,轉(zhuǎn)而看向沈山,語氣依舊平淡:“給大伯帶了兩罐北疆軍中常用的戰(zhàn)馬筋骨酒,據(jù)說對祛除風(fēng)寒、強(qiáng)健筋骨有些效用,已經(jīng)讓人送到您房里了。大伯閑暇時可小酌兩杯試試。”
沈山臉上青白交錯,扯著嘴角干笑兩聲:“靜松有心了。”那“戰(zhàn)馬筋骨酒”名字粗獷,一聽就不是精細(xì)物什,倒像在暗諷他文官體弱,讓他坐立難安。
最后,沈靜松才將一個小木盒和樸舊的牛皮袋推向沈晴月:“晴月妹妹,這是給你的。”
沈晴月壓下心中期待,勉強(qiáng)維持著笑意接過。打開木盒,里面躺著一支銀簪,簪頭竟是箭簇形狀,樣式簡單無雕花,銀質(zhì)還泛著黯淡光澤。這哪是京城貴女會戴的首飾?分明是敷衍!她強(qiáng)忍著失態(tài),又打開牛皮袋,里面是深褐色的風(fēng)干野果脯,散發(fā)著陌生的酸澀氣味,賣相比京城最便宜的蜜餞還要粗陋。
她抬眼飛快瞟向?qū)γ娴纳虺屋纾念^涌起巨大的委屈與不平。送給沈澄葭的禮物用箱子抬進(jìn)東院,連展示都不屑;給西院的卻是戰(zhàn)利品、粗酒和寒酸果干,這分明是將西院的臉面踩在地上!母親被休后,西院在府里的底氣一日弱過一日,她的婚事更是成了泡影。若不能借安嘉郡主的門路高嫁,將來怕是只能困在西院。可沈澄葭身為將軍府嫡女,皇帝另眼相看,連禮物都被這般珍視……委屈與不甘翻涌成怨毒,她低下頭,掩去眼底暗色。
“多謝靜松哥。”沈晴月聲音細(xì)弱,將禮物攏在袖中。
安嘉郡主見狀,怕她難堪,溫聲道:“北疆的野果干倒是少見,晴月若是不愛吃,回頭讓廚房給你換些蜜餞。”
沈晴月連忙搖頭,順勢起身行禮:“郡主,往日是晴月不懂事,母親……她做錯了事,晴月代她向您賠罪。還望郡主寬宏大量,日后多多教導(dǎo)晴月。”她語氣懇切,眼底卻藏著算計——只要能跟著安嘉郡主出入高門宴會,她才有機(jī)會高嫁,成為西院的依靠。
安嘉郡主還未回應(yīng),沈靜松突然看向沈山,似不經(jīng)意提起:“大伯,北疆器械損耗嚴(yán)重,年后需從京中庫房調(diào)補(bǔ)百副弓臂。”
沈山執(zhí)筷的手猛地一顫,幾滴醬汁滴在衣襟上也未察覺。他垂下眼瞼,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刻意的含糊:“庫房儲備需核對賬冊,一時記不清具體數(shù)目……”說著,不等沈靜松追問,便夾了塊排骨放進(jìn)沈耀辰碗里,語氣刻意放緩卻難掩緊繃,“耀辰,堂兄送的劍可要收好,別像上次弄丟蟋蟀罐似的毛手毛腳。”
他上月剛按白丞相的意思,將庫房里三十副新弓臂“借”給白黨私兵,此刻正心虛得厲害,生怕被追問儲備細(xì)節(jié)。
沈靜松眸光微閃,面上不動聲色,心中疑云卻越發(fā)濃重。庫房儲備乃兵部要務(wù),大伯身為器械庫房主事,怎會“記不清數(shù)目”?這般刻意回避,莫非其中有鬼?
他抬眼掃過席間眾人:沈老夫人捧著茶盞小口啜飲,眼神卻總往沈澄葭身上瞟;沈山盯著碗里的米飯,筷子半天不動一下;沈晴月低頭摳著帕子,周身縈繞著怨懟氣息;唯有沈耀辰還在把玩短劍,對席間暗流毫無察覺。
這家宴表面團(tuán)圓,底下卻是暗潮洶涌。
沈靜松看向身旁的妹妹,沈澄葭正安靜用湯,姿態(tài)優(yōu)雅得仿佛對一切都無所覺。但他清楚,妹妹比誰都清醒。前世她便是在這樣的平靜下,被身邊人算計得萬劫不復(fù)。
安嘉郡主這時嘆了口氣:“靜松剛回來,倒讓你聽了這些瑣事。快多吃些菜,一會兒還要守歲呢。”
“母親放心,兒子無礙。”沈靜松笑著應(yīng)下,給安嘉郡主夾了塊魚腹,目光卻再次與沈山相撞。沈山像被燙到一般,立刻轉(zhuǎn)頭去聽沈老夫人說話,耳尖卻悄悄泛紅。
燭火跳動間,沈靜松緩緩端起酒杯。杯中酒液晃蕩,映出滿桌佳肴,也映出眾人各懷心思的臉龐。
看來,家宴之后,他必須好好與母親和妹妹談一談了。西院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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