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院中,便見紅梅映雪,暗香浮動。安嘉郡主被文夫人拉去說話,沈澄葭帶著春桃正欲去尋林婉兒,卻被一個嬌蠻的聲音叫住。
“喲,這不是鎮國將軍府的沈姐姐嗎?”白茹意定遠侯之女徐婧柔提著繡滿銀梅的裙擺走上前,鬢邊金步搖隨著動作輕晃,目光卻頻頻瞟向不遠處的白茹意,語氣里的譏諷藏都藏不住,“聽說你三天前剛從鬼門關爬回來?柳氏給你下了毒的事,京里誰沒聽說?也是,連自家人都容不下你,可見你平日里多招人恨。大病初愈就敢出來吹風,是怕太子殿下忘了你,特意來刷存在感的?”
她話音剛落,周遭幾位豎著耳朵的貴女頓時竊竊私語,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沈澄葭身上,帶著幾分看熱鬧的好奇。
徐婧柔則得意地瞥了眼白茹意,見對方唇角噙著淺淡的笑意,更是添了幾分底氣。
沈澄葭神色未變,只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弱,目光掠過徐婧柔,最終落在她身后的白茹意身上,聲音輕緩:“勞徐小姐掛心。久在府中煩悶,特來賞雪散心。倒是徐小姐,今日怎的這般清閑,不去陪陪白小姐?”
這話看似尋常,卻精準點出徐婧柔“依附白茹意”的姿態。白茹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徐婧柔則被噎得臉色漲紅,正要反駁,蕭濟已快步走來。他徑直越過徐婧柔,目光先落在白茹意身上,語氣帶著幾分禮節性的溫和:“茹意也來了,今日氣色甚好。”
白茹意連忙屈膝行禮,聲音柔婉:“殿下安好。臣女也是久未出門,便隨母親來賞雪。”
蕭濟微微頷首,隨即轉向沈澄葭,語氣瞬間柔和幾分,抬手欲拂她披風上并不存在的雪花:“外面風大,你病體初愈,怎不在暖閣休息?”
徐婧柔見狀,忙湊到白茹意身側,壓低聲音故作委屈:“白小姐,您瞧,太子殿下對沈小姐這般上心……”
白茹意攥緊了手中的絲帕,指尖泛白,卻只能強壓下心頭的恨意,對著徐婧柔搖了搖頭。她雖蒙賜婚為側妃,卻尚未入府,就算心中對這樁婚事不滿,但為了白家與太后的面子,在外人面前也要謹守分寸,哪敢像徐婧柔這般放肆。
沈澄葭適時側身咳嗽,巧妙避開蕭濟的手,屈膝行禮:“謝殿下關懷。臣女雖弱,亦知家門之責。北疆父兄將士尚在浴血,臣女豈畏風雪?至于私交,臣女從無非分之想,一切需待父兄歸來,由陛下圣裁。只盼父兄平安,邊境安寧,不負家國。”
這番話既抬出家國大義,又堵回了私情議題。白茹意氣悶不已,蕭濟卻愈發欣賞她這般外柔內剛的風骨。
白茹意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悶得厲害。
蕭濟卻聽得更加欣賞,只覺沈澄葭言語得體,心思通透,將門虎女的堅韌與閨秀的柔順融合得恰到好處,外柔內剛,正是他理想中未來太子妃該有的模樣。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素凈清麗的裝扮,與周遭的浮華形成鮮明對比,占有欲如野火般灼燒。他忽而刻意討好道:“澄葭深明大義,令孤動容。前番捐輸,孤亦從私庫拿出五千兩,只盼解北疆之急,亦讓你少些憂心。”
他刻意加重“五千兩”三字,眼神里滿是期待被夸贊的急切。周遭貴女們果然發出低低的驚嘆,看向蕭濟的目光多了幾分艷羨。
沈澄葭聞言,睫羽微顫,適時地抬起眼,眸中漾著恰到好處的、仿佛被觸動的微光。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聲音輕軟卻清晰得足以讓附近豎著耳朵的貴女們聽清:“殿下仁厚,心系將士,臣女代北疆軍民謝過殿下。陛下日前賞賜府中時,還特意提及殿下捐輸的五千兩,贊殿下‘深明大義,堪為表率’。”她特意放緩了“深明大義,堪為表率”八字,語氣真誠無比,仿佛真心在夸贊。
“澄葭,你總是這般懂事。”蕭濟語氣帶著幾分心疼,“沈家軍為國效力,本就是臣子本分,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他說著,突然上前一步,強硬地拉住沈澄葭的手。
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背時,沈澄葭只覺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竄上心頭,胃里猛地一抽,前世在冷宮中被他灌下毒酒的記憶如同鬼魅般襲來。
她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間繃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平靜。
蕭濟卻沒察覺她的僵硬,反倒故作關切地摩挲著她的手背:“你的手怎么這么冷?前面暖閣里正好備了人參湯,我帶你去暖暖身子,也免得安嘉郡主和你父兄擔心。”他步步緊逼,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