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婆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春桃才與蘇文淵走進前廳。
蘇文淵先是對著沈澄葭和安嘉郡主躬身行禮,隨后從懷中取出一封封緘嚴密的書信,信封上還沾著些許未干的雨絲,顯然是剛收到便加急送來。他雙手捧著書信遞上前,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卻不失沉穩:“小姐,郡主,這是少將軍從北疆寄來的加急信,方才在府門口遇上春桃,便一同帶來了。信封火漆完好,想必是有要緊事告知。”
安嘉郡主一聽是兒子的信,瞬間坐直了身子,急切地伸手想去接,又強壓著焦慮道:“快……快打開念念!文淵,你可知信里寫了什么?你伯父和松兒在北疆怎么樣了?糧食被劫的事,他們知道了嗎?”
蘇文淵將書信遞給春桃示意她展開,同時補充道:“信使只說少將軍是得知運糧隊遇劫后寫的信,特意囑咐要盡快送到府中,具體內容屬下尚未拆閱,不敢妄猜。”
春桃接過書信,小心拆開火漆,展開信紙,清了清嗓子,輕聲讀道:“妹謹啟:近日軍中流言,謂妹病勢反復,咳疾加劇,竟至嘔血。兄聞之,憂心如焚,夜不能寐。父親知悉后,亦日夕念叨,言不該令妹獨留京中承此危局。若早知今日,即上書請罪,亦當攜妹隨軍北上,至少可就近照拂,免你受此孤苦。前得家書,知母親因妹之病寢食難安,兄更增愧疚。身為人子,未能承歡母側;身為兄長,未能護妹周全,反令爾等在京中受此驚憂,實乃吾之過也。
恪親王與周濟民大人,已以查案欽差之身,于三日前抵北疆,正著手徹查軍糧摻毒一案。孰料后行運糧隊,竟于祁連山遭劫。親王聞之震怒,立言必緝拿劫糧之人,復慰父親與吾,令勿憂糧草短缺。幸天無絕人之路,前日北疆近州富戶,感沈家軍護境之德,捐輸糧米;河西諸州糧商亦饋送存糧一批。今軍中糧草暫足,妹與母親可寬心,勿為糧草之事掛懷。
父親囑吾務必轉告:京中局勢詭譎,爾母女二人當萬事謹慎,勿為北疆之事過憂。妹當安心養病,母親亦須保重身體,此乃對吾等最大之支持。兄在北疆一切安好,待戰事稍緩、案查有果,即返京探望母親與妹。屆時,再陪妹同游,一嘗西街桂花糕,以補今時之憾。”
春桃念完信,前廳內一片寂靜。安嘉郡主早已紅了眼眶,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聲音帶著哽咽:“還好……還好你父親和哥哥都安好,還有富戶和糧商幫忙。不然娘這顆心,總懸著放不下。”
沈澄葭也微微紅了眼眶,指尖輕輕撫過信紙末尾‘西街桂花糕’幾字,喉間微微發緊。
書信里的字字句句,都透著父兄的牽掛,不僅彌補了往日“聚少離多”的缺憾,更讓她感受到家人間的支撐。她輕輕吸了吸鼻子,面上卻故意露出幾分欣慰又擔憂的神色:“還好父兄那邊暫無大礙,也幸好有恪親王主持查案。只是白黨若借糧被劫之事發難,怕是還會給咱們添麻煩……”
安嘉郡主拍著沈澄葭的手,語氣堅定:“有你父兄和蘇長史在,定能應付得了!你呀,別想太多,好好養身體才是。”
蘇文淵適時開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凝重:“小姐,郡主,少將軍雖言糧草暫足,但北疆寒冬將至,后續補給仍需籌劃。且白黨若知曉運糧隊遇劫,定會借機在朝堂上做文章,咱們需盡快商議應對之策,免得陷入被動。”
沈澄葭點頭,對蘇文淵的考量心下了然,輕聲道:“秋菱,你去前廳外守著,勿讓任何人靠近。春桃,你去把密室的門備好,咱們到里面細說。”
待奴婢都退下,沈澄葭、安嘉郡主與蘇文淵三人從軟榻下的暗道,移步至后院的密室。這處暗道是當年沈戰為防不測所建,除母女與蘇文淵外,再無他人知曉。
密室里燭火搖曳,映得三人的臉色格外凝重。剛關上門,蘇文淵端起桌上冷茶一飲而盡,臉上那刻意維持的“凝重”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敬佩和一絲后怕。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本緊繃的肩膀也放松下來,苦笑道:“小姐,郡主恕罪,方才在前廳,屬下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是演給府中耳目看的。運糧隊‘遭劫’是大事,若是屬下表現得太過鎮定,反倒容易惹人生疑。”
安嘉郡主這才恍然大悟,輕輕拍著胸口:“原來文淵你剛才是裝的……可真是嚇壞我了,還以為你也在擔心劫糧的事會敗露。”她話鋒一轉,語氣又添了幾分憂色,“葭兒,糧食總算是安全入了北疆軍營,可我還是擔心。咱們和肅親王聯手劫糧的事,會不會被人發現?還有,之前派去肅州邊境打探的商隊,若是被肅親王察覺不是白黨的人,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把這事捅出去?”
蘇文淵也點頭附和:“郡主所言極是。肅親王性子剛烈,又素來多疑,他雖與咱們合作,卻未必完全信任咱們。若是他發現咱們的試探,或是白黨查到劫糧的蛛絲馬跡,咱們怕是會陷入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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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澄葭坐在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娘,蘇長史,你們不必擔心。這次劫糧,本就是陛下暗中暗示的。陛下需要與沈家軍結盟制衡白黨,若是此事敗露,不僅沈家會陷入危機,陛下在朝堂上也會少了重要支撐,他絕不會坐視不管,定會暗中壓下此事。”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銳利:“至于肅親王,他更不會自曝此事。他當年被白黨誣陷謀反,至今未能洗清罪名,在肅州擁兵自重本就被朝廷忌憚。若是他承認與咱們聯手劫了軍糧,咱們大可以反咬一口,說這是他的離間計,意圖攪亂北疆趁機謀反。到時候,陛下就算想保他,也堵不住朝堂悠悠眾口,他只會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他精明得很,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蘇文淵神色一正,對著沈澄葭躬身道:“小姐算無遺策,屬下拜服。只是與肅親王往來之細節,關乎后續諸多首尾。無論是應對白黨追查,還是協調北疆與肅州的聯動,皆需依此布局。屬下若能知曉全貌,方能提前籌謀,不至臨事慌亂。不知小姐可否示下?”
沈澄葭抬眼看向蘇文淵,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與信任。蘇文淵是沈家的心腹,知曉細節后定能更好地統籌全局。沉思片刻,她緩緩開口:“此事的源頭,還要從半月前李太醫第二次來府中診治說起……”
密室里的燭火跳動著,將三人的身影映在斑駁的墻上。窗外的雨聲漸漸大了,敲打在窗欞上,卻絲毫沒有打亂室內的節奏。沈澄葭的話語清晰而堅定,蘇文淵一邊聽一邊在紙上記錄關鍵信息,安嘉郡主則坐在一旁,看著女兒從容不迫的模樣,心中的擔憂漸漸消散,只剩下滿滿的信任與欣慰。
這場以“劫糧”為名的暗局,終是在雨聲中,落下了最關鍵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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