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終了,月色清冷。馬車駛離皇宮,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安嘉郡主輕輕握住女兒微涼的手,溫聲安慰:“葭兒,今日之事你做得對。往后若有風雨,母親陪你一同擔著。”
沈澄葭反握住母親的手,鼻尖發酸。上輩子,母親也是這樣護著她,可最終……
她壓下翻涌的悔恨,聲音堅定:“母親,我不怕。”
依靠?
她重活一世,不再是需要攀附的藤蔓。她要成為能庇護家人的大樹。
馬車剛在鎮國將軍府二門口停穩,沈澄葭便疾步下車,尚未站穩,就見西院方向走來一行人。正是沈澄葭的嬸娘大房的柳氏,身邊跟著她的女兒沈晴月,還有幾個拎著食盒的丫鬟。
“喲,這不是葭兒和弟妹回來了?”
柳氏臉上堆著熱絡的笑,眼神卻不自覺地掃過沈澄葭與安嘉郡主身后,像是在確認她們是否在宮宴上受了賞賜,“剛從宮里回來,定是累壞了吧?我特意讓廚房燉了燕窩羹,還備了些清口的點心,給你們接風洗塵呢。”
沈晴月也湊上前,聲音甜得發膩:“澄葭妹妹,宮宴上定有許多新鮮事吧?我剛聽府里下人說,太后娘娘還想給你和太子殿下賜婚呢?你快跟我說說,太子殿下待人是不是特別溫和?”
她說著,目光落在沈澄葭發間的玉簪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那是安嘉郡主傳給女兒的陪嫁,比她頭上的銀釵貴重百倍。
沈澄葭心中冷笑。
倒是把這家子勢利眼給忘了!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對著柳氏微微頷首:“多謝嬸母費心,只是我和母親在宮里已用過晚膳,燕窩羹就留給嬸母和姐姐吧。”
她刻意避開沈晴月“賜婚”的話題,轉身就要往內走。
柳氏卻上前一步,看似無意地攔住她,語氣帶著幾分試探:“葭兒這是急著去哪?莫不是宮里得了什么要緊的吩咐,要連夜處理?說起來,你父親不在家,將軍府的內宅事務雖有弟妹打理,但你畢竟是主宅嫡女,也該多學著點。比如府里的銀錢調度、下人管理,這些都是將來掌家要懂的本事。”
沈澄葭瞬間明白柳氏的心思。
她是借著“關心”,試探自己是否在宮宴上得了皇帝或皇后的“私下囑托”,更想借機提“掌家權”的事。
沈澄葭抬眼看向柳氏,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嬸母說笑了,我年紀尚小,掌家之事有母親和老夫人在,哪里輪得到我插手?今夜急著回房,是想給父親和哥哥寫封信,說說京中近況,讓他們在北疆安心。”
這話既堵死了柳氏“讓她學掌家”的話頭,又搬出“沈戰”這個靠山。柳氏最忌憚沈戰的威嚴,果然臉色微變,卻仍不死心。
柳氏突然拔高聲音,故意讓路過的丫鬟聽見:“葭兒這話就見外了!你父親在北疆打仗,大房也該分憂。如今府里京郊的三個莊子,往年都是你母親打理,如今你母親身子弱,不如交給我和晴月管?也好幫你母親省些力,讓你專心給太子殿下‘分憂’啊。”
沈澄葭當即反問:“嬸母忘了?那三個莊子是先帝御賜給鎮國將軍府,如今每年的收成都要貼補北疆軍餉。若交給您管,明年將士們的冬衣錢從哪來?這事我得寫信問父親,您要是急,不如您先寫?”
沈晴月見柳氏落了下風,突然對著安嘉郡主福身,聲音委屈:“伯母,不是侄女多嘴,澄葭妹妹如今是‘陛下看重的貴女’,自然瞧不上我們這些‘沒去過宮宴的’。可老夫人常說,沈家與將軍府本就是一體的,妹妹總這樣冷待我們,傳出去怕是會被人說‘主宅瞧不起旁支’,連累我父親在兵部的差事啊。”
安嘉郡主當即開口:“晴月這話錯了。葭兒剛從宮宴回來,累得連飯都吃不下,可不敢是冷待伯母和堂姐。再說,將軍府的名聲,靠的是將士浴血奮戰,不是靠‘親近’。你若想讓你父親升官,不如勸他多在兵部辦實事,少惦記府里的莊子。”
柳氏聽到此言,只能尷尬的笑笑,她丈夫沈山如今在兵部的差事,都是靠著沈戰這個為國征戰的弟弟換來的。她只得帶著沈晴月悻悻地轉身離開,走時沈晴月還回頭瞪了沈澄葭一眼,像是不滿她方才冷落自己。
這時一個小丫鬟突然上前,手里捧著一個錦盒:“小姐,這是老夫人讓奴婢送來的,說是自家鋪子送來新款料子,讓您做件新衣裳。老夫人還說,讓您明日去她院里一趟,她有話要跟您說。”
沈澄葭接過錦盒,指尖觸到盒子的冰涼,心中已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