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
夜幕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路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暈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剛下過的小雨讓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泥土腥氣,也讓路邊的樹影在風中搖晃得愈發詭異。林宇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一步步挪向停車場角落里那輛半舊的銀灰色轎車——這是他工作三年攢錢買的二手車,方向盤的皮質已經磨出了毛邊,卻承載著他在這座陌生城市的全部安全感。
“嗡——”引擎發動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林宇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連續兩周的加班讓他眼底泛著青黑,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報表還在腦海里打轉。他打了個哈欠,掛擋、松手剎,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匯入夜色中稀疏的車流。
車載電臺里放著一首老舊的情歌,旋律慵懶而憂傷。林宇跟著輕輕哼唱,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這條路他走了無數次,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摸到回家的路。穿過第三個十字路口,再繞過街角的便利店,就是他租住的小區。
就在車子即將轉彎時,林宇習慣性地掃了一眼車內后視鏡。這一眼,讓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后視鏡里,隔著朦朧的雨霧,一個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馬路對面的公交站牌下。那是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長發及腰,烏黑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飄動,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路燈的光線在她身上投下慘白的光暈,讓那身白裙在夜色里顯得格外刺眼。
林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明明記得剛才經過這里時,站牌下空無一人。
“錯覺吧。”他低聲自語,用力眨了眨眼睛,試圖驅散眼前的幻影。最近加班太狠,眼花也正常。他踩下油門,車子轉過街角,將那個詭異的身影甩在身后。
可不知為何,心里像被塞進了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后視鏡——這一次,他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個白裙女人竟然還在!她不再站在站牌下,而是站在馬路中央,正對著他的車緩緩抬起頭。雖然看不清臉,但林宇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地釘在他的后背上。
“瘋子!”林宇低吼一聲,猛地打方向盤加速。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他死死盯著前方的路,雙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卻控制不住地每隔幾秒就瞟一眼后視鏡。
那個身影始終在車后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沒有跑,甚至沒有挪動腳步,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可無論車子開多快,她的身影始終清晰地映在后視鏡里,像一道無法擺脫的詛咒。
直到車子拐進小區大門,林宇才發現后視鏡里的身影消失了。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黏糊糊地貼在襯衫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停好車,林宇幾乎是逃著沖進樓道。樓道里的聲控燈接觸不良,他跺了跺腳,燈光閃爍了幾下才勉強亮起,昏黃的光線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細長。他攥著鑰匙的手抖得厲害,試了三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咔噠”一聲,門開了。林宇反手“砰”地關上門,后背緊緊抵住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燈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慘淡的光帶。
他摸索著打開客廳的燈,暖黃色的光線瞬間填滿房間,卻沒能驅散他心底的寒意。林宇倒了杯冷水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讓他打了個寒顫。
“肯定是太累了。”他反復安慰自己,打開電視讓喧鬧的聲音充斥房間,試圖掩蓋內心的恐懼。可那個白裙女人的身影,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洗個澡吧,熱水或許能讓人放松。林宇拿著睡衣走進浴室,擰開熱水器,嘩嘩的水流聲讓他稍微安心了些。他脫下衣服,站在花灑下,任由熱水沖刷著疲憊的身體。
水汽漸漸彌漫了整個浴室,鏡子上蒙上了一層白霧。林宇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伸手去夠毛巾,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鏡子上似乎有什么東西。
他的心猛地一揪,伸手擦掉鏡子上的水汽。
一行暗紅色的字跡赫然出現在鏡面上,像干涸的血跡,歪歪扭扭地寫著:“你逃不掉的……”
林宇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磚上。這不是幻覺!字跡邊緣還帶著未干的濕潤,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誰?誰在惡作劇?”他聲音發顫,環顧四周。浴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狹小的空間里,水流聲顯得格外刺耳。
他壯著膽子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些字跡。指尖即將碰到鏡面的瞬間,鏡子里突然伸出一只蒼白浮腫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刺骨,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污漬。林宇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想要掙脫,可那只手的力氣大得驚人,像鐵鉗一樣牢牢鎖住他的手腕。
“啊——!放開我!”林宇驚恐地尖叫,聲音在浴室里回蕩。他另一只手抓起旁邊的沐浴露瓶子,狠狠砸向鏡子。
“哐當!”瓶子砸在鏡子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就在這時,抓住他手腕的手突然松開了。林宇連滾帶爬地沖出浴室,身上還滴著水,浴巾都來不及裹。
他驚魂未定地看著浴室的方向,鏡子完好無損,剛才的裂痕和血字全都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可手腕上那道清晰的紅痕,還有指尖殘留的冰冷觸感,都在告訴他——那不是夢。
林宇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胡亂套上衣服,抓起車鑰匙就沖出了家門。坐進車里,他發動引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打破了小區的寧靜。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盡快逃離這個充滿詭異的地方。
車子漫無目的地在夜色中穿行,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林宇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發白。不知開了多久,他感到一陣眩暈,把車停在路邊的應急車道上,趴在方向盤上喘息。
冰冷的夜風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帶著一絲涼意。林宇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向后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