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配方的顆粒化火藥在特制的夯土試爆場內發出了沉悶而有力的轟鳴,騰起的煙塵帶著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刺鼻氣味。鎮國秦王吳銘站在安全距離外,瞇著眼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震動,以及空氣中那股更強烈的沖擊波。負責試爆的格物院老匠人激動得胡子都在顫抖,指著遠處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厚木板和扭曲的鐵甲片,聲音發顫:“王爺!您看!這威力,這爆速!若是用在咱們的火炮上……”
吳銘點了點頭,臉上卻不見太多喜色。技術的進步是好事,但眼前的局勢,容不得半點松懈。“立刻著手,將新配方和制法列為最高機密,挑選絕對可靠的工匠,設立獨立工坊,全力生產。優先保障岸防炮臺和‘揚威號’及其姊妹艦的供應。”他頓了頓,補充道,“注意生產安全,防火防潮,萬不可出紕漏。”
“是!小人明白!”老匠人躬身領命,幾乎是跑著離開,去安排相關事宜。
吳銘轉身,對陪同的林風和老陳道:“新火藥能讓我們在同等口徑下打得更遠更狠,或是維持原有射程但減輕火炮重量,這對艦隊和機動野戰都至關重要。林風,艦隊整合訓練時,要開始適應新火藥的裝填和射擊諸元。老陳,北線若再有戰事,輕型野戰炮的機動性會更強。”
兩人齊聲應下,臉上都因這實質性的技術突破而振奮了不少。實力的每一點提升,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都意味著多一分生存的保障。
然而,壞消息總是不期而至。幾天后,一艘派往北方、尾隨灰熊部落殘兵尋找“玄蛇部”據點的偵察小隊,只有兩人帶傷狼狽逃回。他們帶回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小隊在更北方的冰原林地邊緣失去了灰熊部落的蹤跡,反而遭遇了一股極其精銳的“玄蛇部”獵手伏擊。這些獵人身穿白色皮毛偽裝,在雪地叢林中行動如鬼魅,使用的是一種特制的強弓和淬毒骨箭,近戰武器則是一種帶有弧度的詭異短刀,小隊幾乎全軍覆沒。
“他們……他們不像普通的部落蠻兵,”逃回來的斥候心有余悸地描述,“進退有據,配合默契,而且……而且根本不怕死,嘴里喊著聽不懂的咒文一樣的東西就沖上來……”
更糟糕的是,這兩名斥候在擺脫追捕的途中,隱約在極北的天際線下,看到了一處位于山谷中、規模不小的聚居地輪廓,有炊煙,甚至看到了類似木質寨墻和了望塔的建筑,遠遠還能聽到沉悶的、類似擊打金屬的聲音。
“玄蛇部……看來他們的老巢,比我們想象的更靠北,也更成體系。”老陳面色凝重,“能建立固定聚居地,甚至有冶鐵的動靜,這絕非尋常游獵部落可比。”
吳銘看著地圖上那片廣袤的、標注著大量空白和“苦寒之地”字樣的區域,手指輕輕點在那兩名斥候描述的方位。“一個擁有冶鐵技術、初步定居、組織嚴密且信仰狂熱的北方勢力……”他沉吟著,“他們與西班牙人勾結,所圖絕非小利。那個‘大祭司’……是關鍵。”
就在這時,親衛通報,派往大明的信使回來了。信使風塵仆仆,面帶憂色,呈上了來自京師的回信,并非朱標的親筆,而是由通政司轉發的敕諭。敕諭行文官方而冷淡,先是申明了大明海禁國策的不可動搖,指責新明“擅起邊釁”、“私造大船”、“形同割據”,但并未直接下達征剿命令,而是要求吳銘“束身歸朝”、“釋兵請罪”,并“交出所占之地,遣散聚集之民”。
“束身歸朝,釋兵請罪……”林風冷笑一聲,“這是要把王爺騙回去任他們宰割!還要我們放棄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做夢!”
吳銘將敕諭放在一邊,臉上看不出喜怒。“這至少說明,朝廷內部雖有聲音要對付我們,但尚未統一意見,或者說,建文天子還在猶豫。這封敕諭,更多是試探和施加壓力。”他看向信使,“京師情況如何?”
信使低聲道:“王爺,京師傳聞,方孝孺、黃子澄等大臣對王爺海外立基之事抨擊甚烈,視同叛逆。但亦有傳言,說陛下顧念舊情,且……且北元似有異動,朝廷兵力重心在北,暫時無力南顧,故以敕諭先行試探。”
北元異動?吳銘目光一閃。這或許是個可以利用的消息。大明北方邊境不穩,確實會牽制其大量精力,使得其對海外事務的干預能力下降。
“王爺,我們該如何回復?”老陳問道。
“不必正式回復。”吳銘做出了決定,“保持沉默。我們越是不回應,朝廷內部猜忌越多,越難以形成統一決策。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時間消化戰果,時間發展壯大,時間弄清楚北邊那個‘玄蛇部’的底細。”他看向林風,“艦隊訓練不能停,還要加強。我們要讓大明知道,新明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