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的路程,吳銘并未完全遵照旨意中“毋庸急于趕路”的吩咐。他歸心似箭,只想早日回到應天府,抱一抱那分別許久的妻兒,順便讓老丈人別沒事就來自己府上揉搓蛾子的臉盤子。
車駕沿官道北上,雖盡量不擾地方,但太子少保的儀仗依舊引人注目。沿途州縣官員聞訊,多有在轄境邊界迎送者,態度恭敬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胡惟庸案后,京官外出,尤其是吳銘這等簡在帝心的重臣,在地方官眼中無異于移動的“欽差”,誰也不敢怠慢,更怕一不小心被這位以“嘴強”和務實聞名的都察院二把手挑出錯處。
吳銘對此心知肚明,大多時候只作簡單應對,謝絕宴請,專注于趕路。但他那雙受過現代項目管理訓練的眼睛,還是習慣性地掃過途經的農田、市集、河道。民生雖比洪武初年有所恢復,但戰亂留下的創傷依舊明顯,百姓面有菜色者不在少數,賦役看來并不輕松。他默默將這些見聞記在心里,這些都是日后建言的基礎。
偶爾在驛館歇息時,他會拿出徐妙錦的信反復觀看,指尖摩挲著信紙上娟秀的字跡,想象著家中新添的小生命是何模樣。這種跨越時空的親情羈絆,讓他對這片古老的土地有了更深的歸屬感。“得趕緊回去,項目再重要,也不能錯過孩子的成長關鍵期啊!”內心OS帶著一絲甜蜜的焦急。
與此同時,應天府,紫禁城。
武英殿內,朱元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太子朱標。他手里拿著的,正是吳銘由錦衣衛渠道密奏的文書。他已經反復看了數遍,手指在“弩機與軍器監制式有七分相似”和“夜梟組織”等字句上重重敲擊著。
“標兒,你怎么看?”朱元璋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朱標知道,這是父皇極度重視某事時的狀態。
朱標沉吟片刻,謹慎答道:“爹,吳銘所奏,若屬實,則事關重大。軍工器械管理出現疏漏,乃至可能被不明勢力利用,此風絕不可長。至于那‘夜梟’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海外勢力,在沿海盤踞多年,其心叵測,不得不防。”
朱元璋冷哼一聲:“咱大明立國才多少年?就有人把爪子伸得這么長了!胡惟庸結黨營私,好歹還在朝堂之內,這‘夜梟’,是藏在暗處的毒蛇!”他頓了頓,看向朱標,“吳銘這小子,倒是又給咱捅了個馬蜂窩。你覺著,他這趟明州之行,是福是禍?”
朱標微微一笑:“兒臣以為,是福。吳銘善于發現隱患,敢于直言。若非他此行,我們或許還被蒙在鼓里。如今既已知曉,便可從容布局,剪除禍患。只是……此事牽連可能甚廣,需謹慎處置,不宜大張旗鼓,以免打草驚蛇,或引起朝野不必要的恐慌。”
朱元璋點了點頭,對太子的穩重表示滿意。“嗯,咱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咱讓他回來,明面上是述職,暗地里,這事兒得交給他繼續辦!他惹出來的麻煩,他自己得收拾干凈嘍!”這話聽著像是埋怨,但語氣里卻透著一股“這活兒非你莫屬”的信任。
“爹您真是逮著人往死里用。”朱標道,“雖然吳銘心思縝密,處事靈活,確是不二人選。只是他剛添子嗣,是否讓其稍作休整……”
朱元璋一擺手:“休整什么?當爹了更得知輕重!咱當年打天下的時候,哪有這些講究?讓他回來見見老婆孩子,就該干活了!對了,要是徐達那老小子問起來,就說是你自己想提拔吳銘,別讓他來煩你爹,還有吳銘那個開海、設市舶司的念頭,跟這事兒攪和到一起,倒是有點意思了……”
父子二人的對話,決定了吳銘返京后即將面對的新任務:在看似平靜的朝局下,牽頭調查一個可能深不見底的謎團,而這謎團的線索,一頭連著帝國的軍工命脈,另一頭,則指向波譎云詭的海外。
數日后,吳銘的車駕終于抵達了應天府外。遠遠望見巍峨的城墻,他的心情愈發激動。城門口,早有吳府的家仆和都察院的下屬在此等候。
“老爺,您可回來了!夫人和小公子一切都好,就盼著您呢!”管家上前,滿臉喜色。
吳銘顧不上多問,簡單交代了隨行人員安置事宜,便翻身上馬,直奔城中府邸。馬蹄踏在熟悉的街道上,他的心早已飛回了那個有妻有子、溫暖的家。
“諸位同僚,吳某在此謝過了各位,咱都是當爹的人,明人不說暗話,本官就先回家見妻兒咯!”
吳府
“老爺回來了!”
內院的門簾一挑,徐妙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產后略豐腴了些,面色紅潤,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家常襦裙,少了幾分少女的英氣,卻多了幾分為人母的溫婉沉靜。她看著疾步走來的吳銘,眼中漾開溫柔的笑意,還未開口,懷里那個用錦緞包裹著的、粉嘟嘟的小團子便吸引了吳銘全部的注意力。
“妙錦!”吳銘三步并作兩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