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查邊鎮賬目,尤其是觸碰景川侯曹震這等勛貴大佬的勢力范圍,無異于虎口拔牙。吳銘深知其中利害,行事極為謹慎,吩咐手下御史明面上只核對兵部、戶部的存檔數據,暗地里卻悄悄撒出人手,從與邊鎮有往來的一些背景復雜的商賈處旁敲側擊。
一連數日,進展緩慢。邊鎮的賬目做得四平八穩,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紕漏,即便有些許不合規之處,也都被“戰時損耗”、“特殊情況”等理由搪塞過去。顯然,對方早有準備,賬面上的功夫十分老到。
這日傍晚,吳銘帶著兩名貼身護衛,從都察院值房出來,準備回府。天色已近黃昏,街上行人漸稀。他一邊走,一邊仍在腦中梳理著幾條模糊的線索,思考著下一步的突破口。
就在他們穿過一條相對僻靜的巷道時,異變陡生!
只聽“咻”的一聲破空銳響,一支弩箭從側后方屋頂激射而來,目標直指吳銘后心!千鈞一發之際,一名眼疾手快的護衛猛地將吳銘向前一推,同時拔刀格擋?!拌K”的一聲脆響,弩箭被刀身磕飛,但那護衛也被震得手臂發麻。
“有刺客!保護大人!”另一名護衛厲聲喝道,迅速抽刀與同伴將吳銘護在中間,背靠墻壁,警惕地掃視著屋頂和巷口。
幾乎是同時,巷口和巷尾同時出現了七八個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一言不發,殺氣騰騰地圍攏過來。這些人動作矯健,配合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沖出去!”吳銘心頭劇震,但強自鎮定,低喝道。他知道,被困在巷子里只有死路一條。
兩名護衛都是徐達當年精挑細選送給女兒的陪嫁家將,身手不凡,忠心耿耿。聞言立刻護著吳銘向巷口方向猛沖。刀光劍影瞬間交織在一起,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護衛拼死抵擋,瞬間砍翻兩人,但自身也掛了彩,對方人數占優,攻勢兇猛,情勢岌岌可危。
吳銘手無寸鐵,只能憑借靈活的身法躲避,心中又驚又怒。他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激烈和直接,竟敢在天子腳下、京城之內對他這個朝廷命官進行刺殺!
就在一名黑衣人的刀鋒幾乎要觸及吳銘肩頭時,巷口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何方宵小,敢在京城行兇!”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竟是巡城的五城兵馬司官兵趕到了!領頭的小旗官見狀,毫不猶豫下令:“拿下這些匪徒!”
官兵的加入瞬間改變了力量對比。黑衣刺客見勢不妙,為首者發出一聲唿哨,剩余幾人立刻虛晃一招,紛紛躍上屋頂,或鉆入小巷,四散逃竄,動作干凈利落。
兵馬司官兵追擊不及,只好先查看吳銘情況?!皡谴笕耍鷽]事吧?”
吳銘驚魂未定,喘著粗氣,看著手臂受傷流血卻仍緊緊護在自己身前的護衛,搖了搖頭:“我沒事,快看看我的護衛傷勢如何!”他又對那小旗官道:“多虧諸位及時趕到!”
小旗官拱手道:“卑職等巡邏至此,聽聞打斗聲便趕來查看。吳大人,可知這些人是何來歷?”
吳銘面色陰沉,看著地上留下的兩具黑衣刺客尸體和那支被磕飛的弩箭,冷聲道:“來歷?哼,光天化日之下,動用軍弩,豢養死士,這可不是一般蟊賊能有的手筆!”軍弩是嚴格管制的軍械,民間絕難獲取。
他走到刺客尸體旁,示意官兵搜查。尸體身上除了兵刃,別無長物,干凈得異常。但吳銘眼尖,發現其中一具尸體的手腕內側,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像是被刻意烙燙過的陳舊疤痕,形狀有些奇特,像是一只飛鳥的簡化圖案。
他心中一動,默不作聲地記下了這個細節。又撿起那支弩箭,箭桿是普通的制式,但箭簇的打造工藝,似乎比京營常用的更為精良一些。
“此事本官會即刻稟明圣上!這兩具尸體,還有這支弩箭,都給本官小心看好,送到都察院去!”吳銘沉聲吩咐道。
回到府中,徐妙錦見吳銘衣衫略顯凌亂,護衛帶傷,嚇得臉色發白。吳銘簡要說了遇襲經過,安撫住妻子,立刻閉門沉思。
動用軍弩,訓練有素的死士,以及那個可能是某種秘密標記的疤痕……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擁有軍事背景、能量巨大的勢力。結合他正在調查的邊鎮軍費案,誰的嫌疑最大,不言而喻。
“曹震……”吳銘眼中寒光一閃,“你這就沉不住氣了嗎?還是想給我一個警告?”
這次刺殺,雖然兇險,卻也暴露了對方不少信息。更重要的是,這等于徹底撕破了臉,也給了吳銘一個絕佳的理由,可以將調查的矛頭,更直接、更公開地對準某些人了。
他立刻鋪紙研墨,他要寫一道奏章,不僅要詳述遇襲經過,更要將他懷疑的線索(軍弩、死士標記)與邊鎮軍費可能存在的貓膩聯系起來,直接捅到朱元璋面前!
這已不僅僅是查賬,而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了。對方敢在京城動手,說明他們感到了致命的威脅,也說明,吳銘的調查方向,很可能觸及了他們的核心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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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吳銘書房里的燈光,亮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