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內外交困、洶涌而來的反撲,吳銘雖表面鎮定,指揮若定,內心實則壓力如山。他深知,對手的能量遠超想象,自己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這巨大的漩渦撕得粉碎。
然而,就在他感到獨木難支之際,來自皇宮的無聲支援,卻以另一種方式悄然抵達。
首先是在朝堂之上。當一些毛驤的鐵桿黨羽和利益攸關者,聯合起來,試圖再次發動一波對吳銘的猛烈攻訐,甚至要求皇帝以“擅權、驚擾朝綱”為由將其暫時停職時,朱元璋的反應卻極其冷淡。
面對洶洶奏議,皇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案子還在查,真相未明之前,吵什么?誰再無故喧嘩,干擾查案,便去詔獄里陪著毛驤一起等結果吧。”
輕飄飄一句話,帶著冰冷的殺意,瞬間將那些還想鼓噪的官員嚇了回去。皇帝的態度已然明確:在毛驤案查清之前,他暫時保吳銘!
緊接著,在具體事務上,皇帝的支持也體現出來。當吳銘將老賬房“暴斃”一事緊急密奏入宮后,皇帝竟直接派來了兩名太醫署的心腹太醫,會同三法司的仵作,重新驗尸!同時,還調來了一小隊絕對忠誠的大內侍衛,“協助”看守北鎮撫司詔獄,名義上是加強安保,實則是監視和制衡三法司中可能存在的異己分子!
這一手,極大地緩解了吳銘的壓力,至少保證了關鍵證據和證人不再那么容易“被消失”。
更讓吳銘意想不到的是,在輿論方面,一向不太插手言路的皇帝,竟也隱晦地表達了態度。幾位跳得最歡、明顯受人指使上書攻擊吳銘的御史,突然被翻出陳年舊賬,或是考核劣跡,遭到了都察院內部(顯然得到了某種授意)的嚴厲申飭,甚至停職反省!
一時間,原本洶洶的輿論浪潮,竟然被硬生生地壓下去不少。
這些舉措,并未大張旗鼓,卻精準有力,如同定海神針,穩住了吳銘這艘在風浪中飄搖的小船。吳銘心中明了,這是皇帝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放手去干,咱給你撐著場子,但刀一定要砍準、砍狠!
得到了皇帝的背書,吳銘精神大振,開始更加專注地投入到案件的深挖中。
老賬房的死,雖然損失了一條重要線索,但也暴露了對手的瘋狂和虛弱。吳銘判斷,對方如此急于滅口,恰恰說明詔獄深處,還隱藏著更致命的秘密!
他將突破口重新聚焦回詔獄本身。
他增派人手,在郭英和那隊大內侍衛的協助下,對詔獄進行了一次徹徹底底的“清掃”。所有獄卒、牢頭,無論職位高低,全部暫時隔離審查,由可信之人接管。對每一間牢房、每一條甬道、甚至每一件刑具,都進行了地毯式搜查。
同時,他調整策略,不再只盯著那些可能指證毛驤貪污的“軟柿子”,而是將重點轉向那些被毛驤秘密關押多年、可能涉及政治秘辛的“特殊囚犯”。這些人,或許才是毛驤真正懼怕的“活賬本”!
這項工作艱難而危險。這些囚犯大多被長期折磨,神志不清,或是對外界充滿極端的不信任。吳銘不得不親自出面,冒著風險,一次次深入陰森的牢底,耐心地與這些形容枯槁的囚徒溝通,許以承諾,曉以利害。
進展緩慢,但并非毫無收獲。
一名因多年前彈劾毛驤而被羅織罪名下獄的前御史,在得到吳銘絕不外泄的保證后,提供了一條模糊線索:毛驤似乎曾多次秘密提審過一位特殊的囚犯,那囚犯并非官員,也非尋常百姓,而像是個…知天文的術士?每次提審都極其隱秘,且事后毛驤的情緒都會變得極其惡劣。
另一名因知曉某位勛貴陰私而被毛驤滅口未遂、長期關押的商人,則斷斷續續地提到,毛驤的心腹曾多次向他威逼利誘,索要一種海外傳來的、據說能“操控心神、致人癲狂”的奇異香料,似乎是想用在一個“大人物”身上…
線索支離破碎,卻都隱隱指向毛驤更深層次的陰謀——他或許不僅僅滿足于貪權斂財,而是在暗中進行著更可怕的勾當!
吳銘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揭開一個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恐怖的蓋子。
就在他試圖將這些碎片拼湊起來時,郭英那邊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大人,我們在清查毛驤直管南鎮撫司的一處秘密檔案庫時,發現了一本加密的日志。破譯需要時間,但其中頻繁出現一個代號——‘庚申’。”郭英神色凝重,“而根據其他線索交叉比對,這個‘庚申’,很可能指向…宮里的一位貴人!”
宮里?!
吳銘的心猛地一沉!毛驤的手,難道已經伸得這么長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日志破譯還要多久?”吳銘急問。
“最快也需一兩日。”郭英道,“而且,南鎮撫司那邊殘留的毛驤死忠似乎有所察覺,昨晚試圖強闖檔案庫,被我們的人擋了回去,但恐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