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木屋中的等待,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吳銘與趙三輪流守夜,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山林間任何一絲異響都足以讓他們緊繃的神經驟然收縮。
青鸞帶回的消息如同驚雷,卻也更像是將一顆火星投入了無邊黑暗,后續是燎原大火還是悄然熄滅,全然未知。那份指向北平行都司的絹布碎片,更像是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吳銘心頭,讓他不敢深思,卻又無法不想。
第三日午后,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趙三忽然做出噤聲的手勢,側耳傾聽了片刻,低聲道:“東家,有人靠近!人數不少,腳步很輕,是高手!”
吳銘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與趙三迅速交換眼神,兩人悄然移至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林間陰影晃動,約莫十余名身著灰褐色勁裝、幾乎與山林融為一體的漢子,正呈扇形悄無聲息地向木屋包抄而來!他們動作矯健,配合默契,手中皆持著軍中制式的強弩,眼神銳利如鷹,絕非尋常盜匪或巡哨!
是沖他們來的!行蹤還是暴露了!
吳銘暗叫不好,手已摸向懷中那支淬毒短弩。趙三也抽出了隨身的獵刀,面色凝重,低聲道:“東家,待會兒我沖出去吸引他們,你從后窗走,進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包圍圈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呼哨!
那些逼近的勁裝漢子聞聲,動作驟然一停,迅速收弩后撤,重新隱入林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緊接著,林間小道上不緊不慢地走出三人。為首一人,同樣身著便裝,卻氣度沉穩,面白無須,眼神溫和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他身后兩人,則是標準的護衛打扮,太陽穴高鼓,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那為首之人來到木屋前十余步處停下,朗聲道:“可是南直隸來的吳先生?故人遣某送來些家鄉的‘新茶’,請先生一品。”
暗號!這是毛驤之前約定的最高等級對接暗號之一!
吳銘心中驚疑不定,對方方才的包圍架勢可不像是接頭的。他示意趙三保持警惕,自己沉聲應道:“可是‘雨前龍井’?”
“非也,是‘武夷巖茶’。”來人微笑回答,暗號完全正確。
吳銘這才稍稍放松,但仍未完全放下戒心,推開木門,走了出去:“閣下是?”
那面白無須之人上前幾步,從懷中取出一面令牌,并非錦衣衛的,而是內宮監的腰牌!他壓低聲音道:“咱家姓侯,奉太后娘娘密旨,特來接應吳御史。此地已不安全,請隨咱家移步。”
太后娘娘密旨?內宮監的太監?吳銘心中劇震,沒想到來的竟是宮中之人!看來京師對此次事件的重視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方才那些人…”吳銘看向周圍重歸寂靜的樹林。
“是咱家帶來的內操凈軍精銳,方才只是試探警戒,以防萬一,吳御史受驚了。”侯太監語氣平和,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請速速收拾,隨咱家前往新的安全所在。”
吳銘不再猶豫,與趙三簡單收拾,便隨著侯太監一行人迅速離開木屋。那些隱匿的林中的凈軍高手也悄然現身,護衛在四周,一行人行動迅捷而無聲,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他們并未走遠,而是深入山林,來到一處極其隱蔽的山洞入口。洞口有天然藤蔓遮掩,入內卻別有洞天,竟是一處經過人工修繕、儲存著大量物資的寬敞洞穴,顯然是一處等級更高的秘密據點。
屏退左右后,侯太監這才對吳銘鄭重道:“吳御史,你的密報,太后娘娘與陛下均已御覽。”他這里說的“陛下”,自然是指新帝朱標。
吳銘心中一緊:“京師有何旨意?”
侯太監神色凝重:“遼東之事,牽扯極大,已非尋常逆案。娘娘與陛下圣意已決,必要徹查到底,以正國法!然則,投鼠忌器,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娘娘有幾句話,命咱家口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