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的密信,以最快速度送達了金陵魏國公府。
徐達剛從軍中回府,眉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胡惟庸案像一張不斷收緊的巨網,牽扯著朝野上下無數神經,即便他這般地位的勛貴,也需萬分謹慎,日夜勞神。
當他拆開女婿那封火漆密信,快速瀏覽之后,疲憊之色瞬間被銳利的精光取代。他猛地站起身,在書房中踱步,信紙在他手中被捏得微微作響。
“好膽!”徐達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低沉卻充滿怒意。
他久經沙場,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吳銘在信中描述的揚州情況,那些神秘客商、閩浙口音、行伍舉止、以及兵部關于倭寇動向的公文…這些線索碎片在他腦中迅速拼湊,指向一個極其危險的可能性——地方豪強為對抗新政,可能不惜勾結外患,引狼入室!
這已遠遠超出了普通政爭的范疇,這是叛國!
徐達第一時間想到的并非吳銘的安?!切∽訖C警且有兵權在手,一時應無大礙——而是漕運!揚州乃漕運關鍵節點,若那里生亂,漕運受阻,南北動脈被切斷,后果不堪設想!尤其是在北方軍鎮仍需江南糧餉維持的當下。
他立刻意識到,此事必須立刻上達天聽,但方式必須巧妙。直接呈遞吳銘的密信不妥,容易授人以柄,顯得外戚與地方官員私下勾連。他需要用自己的渠道和方式,將同樣的警示傳遞給陛下,同時又能不著痕跡地罩住吳銘。
沉吟片刻,徐達有了決斷。
他并未立刻進宮,而是先提筆給吳銘回了一封短信,語氣簡短強硬:“信悉。穩住揚州,控住漕運,嚴查奸宄,遇險可先斬后奏!京中事,有我?!?/p>
這是明確的表態和授權,讓吳銘放手去干,不必顧慮。
寫完,他命絕對心腹家將立刻以最快速度送往揚州。
隨后,徐達換上官服,徑直入宮求見朱元璋。
乾清宮內,朱元璋正批閱著如山奏章,臉色陰沉。胡惟庸案牽扯出的名單越來越長,他的怒火也日益熾盛。
“陛下,魏國公徐達求見?!碧O小心翼翼通傳。
“宣。”朱元璋頭也沒抬。
徐達大步走進,行禮之后,并未寒暄,直接沉聲道:“陛下,臣今日收到江北舊部傳來的一些消息,心中不安,特來稟報?!?/p>
“哦?什么消息?”朱元璋放下朱筆,看向自己最信賴的大將。
“臣的一些老部下,如今在運河沿線及揚州府兵中任職。近日他們多有稟報,發現運河沿線及揚州城內,出現不少形跡可疑的陌生面孔,多有閩浙一帶口音,舉止似有行伍痕跡,卻無正經行商文書。且近日漕運船只屢有報告,稱在運河偏僻段發現可疑快船窺探,似非尋常水匪?!毙爝_聲音沉穩,將自己得知的情況,巧妙地轉化為“舊部”匯報,絲毫不提吳密信。
朱元璋的眉頭緊緊皺起:“閩浙口音?行伍痕跡?窺探漕運?”他立刻聯想到了毛驤匯報過的倭寇動向。
“是?!毙爝_繼續道,“臣以為,此事非同小可。胡惟庸案發,朝野不寧,難保沒有宵小之輩以為有機可乘。若僅是尋常盜匪倒也罷了,就怕…是倭寇或其眼線,意圖趁亂破壞漕運,動搖國本!揚州乃漕運重鎮,萬不可有失!臣懇請陛下下旨,嚴令沿運河各府州縣,加強戒備,尤其是揚州府,當賦予其臨機決斷之權,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