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冷意滲進廊柱縫隙,蘇菱安扶著青石柱的手在發抖。
她垂眸盯著掌心那抹刺目的紅,喉間又泛起腥甜——昨夜魂契重塑耗了一年壽元,此刻每呼吸一下,都像有細針在肺葉里扎。
可當她抬頭看見葉寒舟時,眼底的陰霾便散了大半。
他站在三步外,玄色廣袖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腕間與她同色的紅繩。
那是用她血鏈上崩斷的碎玉編的,此刻正隨著他顫抖的指尖輕晃。
“回屋?!彼曇舭l啞,像被砂紙磨過的刀刃,“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蘇菱安卻往前挪了半步,血珠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開出小紅花:“寒舟,你記不記得我娘說過?”她扯了扯嘴角,“鎮遠鏢局的旗子倒了,總鏢頭的女兒就得在廢墟上再立一桿新的?!彼词挚圩∷滞螅|感燙得驚人,“安和堂的地契,我讓小六子今早就去衙門備案?!?/p>
葉寒舟的指節驟然收緊,幾乎要掐進她腕骨里。
他望著她眼尾未干的血痕,喉結動了動:“你連站都站不穩,還想跟三合藥盟斗?”
“正因為他們覺得我弱?!碧K菱安仰起臉,血珠順著下頜線滾進衣領,“才不知道……我的藥,是燒命熬出來的?!?/p>
話音未落,穿青布裙的身影從角門匆匆跑來。
趙五娘懷里的賬本被攥出褶皺,額角還沾著星點晨露:“姑娘,孫濟仁昨夜把三大藥行的掌柜都叫到松月樓了。”她喘著氣,“說是‘安和堂若敢掛牌,便斷其所有藥材供應’,連鄉野采參的老把頭都被他們派人盯著?!?/p>
蘇菱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傀儡散的解法她前日才傳給城南染坊的老周,那藥能讓人神志不清任人驅使,是三合藥盟控制商戶的毒招。
孫濟仁怕的從來不是她賣幾副膏方,是怕她斷了他們的財路——更怕的,是百姓知道“寒廬醫館”的藥,能解他們的毒。
她轉身踉蹌著往內室走,葉寒舟立刻扶住她后腰。
暗格里的錦緞被掀開時,三株通體雪白的參須在晨霧里泛著金芒。
蘇菱安指尖撫過參身,靈泉的涼意順著古玉竄進血脈:“這是用靈泉催了三日的凝雪參,原本要長三年?!彼а蹠r眸中泛著冷光,“他們斷我藥材?我偏要讓全大衍的人知道——沒有他們的破山,我也能種出千年參?!?/p>
院外忽然傳來清脆的叩門聲。
阿青跪坐在青石板上,雙手舉著只粗陶罐,發梢還沾著夜露:“小姐,我娘說您救她命,她昨夜在灶前守了一宿?!碧展尴崎_時,清淡的草藥香混著米香飄出來——不過是最普通的清心湯。
蘇菱安卻笑了。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阿青凍紅的手背:“你娘熬的湯,比任何藥都金貴?!彼D頭對趙五娘道:“去賬房支五兩銀子,給阿青娘扯兩匹新布?!庇謱Π⑶嗾f:“明日辰時,讓你娘端著這湯去西市,見人就說‘寒廬的湯能清心’。”
趙五娘愣了:“就……就一碗清心湯?”
“就從這碗湯開始?!碧K菱安將陶罐遞回阿青手里,“要讓百姓知道,寒廬的藥不是懸在高閣的仙方,是能端在手里的熱湯。”她目光掃過院中那口老井,“等他們嘗過甜頭,再讓老鐵匠的藥匣上場——表面是普通藥粉,里頭摻了靈泉泡的清心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