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天光微熹。
蘇菱安推開房門時,晨霧還纏繞在藥谷的草木之間,帶著沁骨的涼意。
她手中端著一盞新沏的清茶,步履輕盈,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葉寒舟正盤膝坐在石床上調息,周身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黑色死氣,那是毒素深入骨髓的表象。
他沒有睜眼,僅憑呼吸就辨認出了來人。
“放下。”他的聲音沙啞如砂石摩擦,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蘇菱安沒有聽從,反而走得更近。
她將茶盞遞到他唇邊,柔聲道:“鬼醫大人,您體內的寒毒每日清晨發作最是猛烈,這杯茶能為您稍解痛苦。”
葉寒舟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眸子深不見底,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他沒有看茶,而是死死盯著她,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蘇菱安的手很穩,眼神清澈而坦然,任由他審視。
僵持了足有半炷香的功夫,葉寒舟周身的寒氣愈發凜冽,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白霜。
他終是張開了干裂的唇,將那盞茶一飲而盡。
茶水入喉,一股溫潤的暖流瞬間擴散至四肢百骸。
那股盤踞在他經脈中、如附骨之蛆般的陰寒之氣,竟像是遇到了克星,退縮了幾分。
半個時辰后,他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竟平穩了許多,眼中的陰翳也稍稍褪去。
他抬起眼,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凝視著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女:“這藥,不是影閣能煉出來的東西。”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影閣的丹藥霸道有余,卻絕無這般潤物無聲的奇效。
蘇菱安坦然一笑,收回茶盞:“是我家傳的秘方。我爹爹常說,這天下毒癥,皆有解藥,萬物相生相克,只看有沒有人愿意以身試藥,拿命去搏那一線生機。”
葉寒舟沉默了。
他搏了十年,換來的卻是日漸衰敗的身體和無盡的絕望。
而這個小騙子,僅僅用了一枚藥丸,就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舒暢。
良久,他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和殘忍:“影閣已對你下了全國通緝令,你如今是喪家之犬,無處可去。”
他一句話就戳中了她最脆弱的軟肋。
蘇菱安的肩膀微微一塌,垂下頭,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若您不嫌棄……我愿為您做藥童,為您試藥嘗毒,甚至……做您的妻子。只要您能護我一日周全,我便為您解毒一月,直到您痊愈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