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被連綿的營帳割碎,潑灑在東境廣袤的平原上,這里不是帝國中心腹地那些精致的莊園,也并非南境濕潤多雨的丘陵,而是群山和草原常年拉鋸的邊界。
此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營盤就像是一片新生長出來的叢林,褐色的牛皮帳篷和白色的粗布帳篷鱗次櫛比,炊煙混著馬糞與麥子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巡邏小隊各自身披不同顏色的軍服,帽子上代表領地的各種顏色布條,斑駁交織在夕陽的風中微微顫動。
只有那些最精銳的士兵才能裝備金屬盔甲,在‘咔嚓咔嚓’的聲響中給這一片營地帶來一點不一樣的節奏。
各式武器反射著最后一點天光,他們邁著還算整齊的步伐按著既定的線路巡邏,在營地間的通道上劃出無形的警戒線。
更遠處,運送物資的車隊正絡繹不絕地駛入營區,健壯的馬兒噴吐著白氣,拉著滿載木桶、麻袋和箱子的平板大車,車輪碾過泥地,留下深深的車轍。
被征發的這些雜務兵們扛著成捆的箭矢或卷成筒狀的帆布,吆喝聲、馬蹄聲和車軸的吱呀聲交織在一起,篝火已經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映照著士兵們或疲憊或亢奮的臉龐,也映照著營地邊緣那一圈剛剛豎起的拒馬樁,尖銳的木刺指向南方,好像是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來自南方的風暴。
中軍大帳內,暖意與帳外的冷風形成鮮明對比,幾盞魔法燈盞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將帳內懸掛的地圖照得影影綽綽。
空氣中彌漫著葡萄酒、烤肉和貴族們身上香水混合的味道,稍稍掩蓋了甲胄上金屬的冷腥氣,幾位身著華麗板甲的貴族正圍坐在一張鋪著某種動物皮毛的長桌旁,他們的甲胄顯然經過精心打造,邊角處鑲嵌著金銀絲或銅飾,甚至有人的肩甲上還鐫刻著家族的徽記,盡管這東西實際上并沒有人在意。
“看看外面”一位身材微胖、手指上戴著好幾個寶石戒指的貴族用泛著銀色的酒杯指了指帳門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自得“兩萬兒郎,加上三天后就能到的那三萬人,足夠讓南邊的那些蠻子喝一壺了。”
他的甲胄似乎有些緊繃,呼吸間胸口的甲片微微起伏。
“也許吧。”另一位面容削瘦、留著整齊胡須的貴族接口道,他的甲胄樣式更偏向輕便,肩部卻有著夸張的護肩,他的妻子就來自于南方,所以對于‘蠻子’這樣的說法他并不怎么滿意。
“咱們的皇帝陛下已經下令等北線壓力稍緩,還會有幾萬人朝咱們這邊調,到時候咱們才能說是穩操勝券,現在說這樣的話還為時尚早。”
他說話時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像是在計算著什么。
一個臉色紅潤、眼神卻有些渙散的年輕貴族嘴角帶著不屑的笑容說道“聽說里面還有祭滌教的那些神棍,整天念念叨叨……”
他似乎對‘祭滌教’這個詞有些忌諱,語氣頓了頓又很快接上“南境那些人吃了些奇怪的藥,打起仗來不要命……不過,在鋼鐵和英勇面前,再不要命的瘋子也只是靶子。”他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入,揮了揮手,仿佛要驅散什么不快的念頭。
“說得是。”微胖的貴族點頭附和,反正最后上戰場的也不是他們。
胖子想了想看了眼就在年輕人桌前的附近的地形圖繼續說道。
“咱們的計劃已經很完美了,在‘黑石隘口’設下防御,兩邊的山脈把他們夾在中間,他們就算有三萬兵力也施展不開,咱們以逸待勞堵住路口,耗也能耗死他們。”
他口中的‘黑石隘口’是地圖上一個被紅筆圈出的地點,位于營盤南方約十公里外,確實是個易守難攻的所在。
然而,站在帳內角落里的幾位將領,他們的甲胄相對樸素,更多是實用的皮甲與鐵條加固,臉上帶著明顯的風霜之色,卻互相交換了幾眼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