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實在是太餓了。
眾所周知,兔肉是不頂餓的,所以他們還有一鍋由各種粉摻進面里做的黑乎乎的面糊糊,小火堆上鍋子里面糊糊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活像是什么地方來的老巫婆做的一鍋邪惡的魔藥,對圍坐在周圍一圈的人來說,這一鍋糊糊卻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美味。
吃完飯,所有人就這么就著火光圍坐在帳篷里發(fā)呆,帳篷在呼嘯的風雪中劇烈抖動,火堆投出的光芒里映照著十幾張青白的臉,雷蒙凍裂的手掌互相揉搓著,他的身后結(jié)冰的帆布發(fā)出脆響。
“之前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的,明明東邊還有那么大一片地方……”
不知道是誰忽然抱怨了一句。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沒辦法的事兒。”瑪仕多用筆細細的勾勒著線條,他還在繪畫著這一路上的地圖“最起碼我們確定了極北之地的正確地圖。”
不知道是被話語還是場景觸動,縮在第二個帳篷里哆哆嗦嗦補著襪子的安娜突然抽泣了起來,線頭纏住了她凍腫的指節(jié),因為抽泣的動作撞倒的急救箱把展開的一張小桌子撞得震顫,里面的清潔棉球滾到了珍妮手邊。
“目測最多還有一百公里。”珍妮把棉球塞回急救鐵盒,扔進去的時候棉球卻發(fā)出了金屬一般的碰撞聲“補給的話……”
“我們的補給足夠讓我們變成三四十公里外的死尸。”雷蒙抓起一根樹枝撥弄著面前的小火堆,狂風用力地推著他們的帳篷,似乎是努力的想把他們埋在這片冰雪中似的。
隊伍中最年幼的卡瑪呆呆的坐在最溫暖也是最好的帳篷里,她把手中的懷表攥得更緊了,這個老式懷表的金屬鏈子早就在三天前就凍斷了。
其他人也都在微微發(fā)抖,也不知道他們是被凍的還是因為剛才雷蒙說的話。
瑪仕多連忙給其他人打氣“五年前我?guī)н^一隊探險新手,我們在北境的時候……”
“可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北境!”莉娜,曾經(jīng)那個樂觀又活潑的女孩,突然尖叫著扯開睡袋,這個出發(fā)時還往背包里塞玩偶的小姑娘,此刻眼眶凹陷的像兩個黑色的空洞。
“我們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什么才在這樣一個能凍掉人手指頭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為什么!”
“因為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人去記錄這些沒有人來過的地方!”瑪仕多的聲音忽然提高,雖然他沒有看著周圍的隊員,但所有人都似乎能感受到瑪仕多那犀利的眼神。
“可是我們記錄下來的東西很可能根本沒人會看到!”雷蒙似乎是忍受了很久,他忽然的吼聲被狂風卷走大半,但他的后半句話仍舊是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也沒人會在意!”
“啊啊啊啊啊!”
也許是這句話讓安娜崩潰了,她大叫著揮舞著手把旁邊的一切都掃到了雪地中,卡瑪終于還是松開了懷表,他用力地拉住安娜,表盤上的玻璃在混亂中被踩得粉碎。
瑪仕多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場鬧劇,佝僂的脊背突然挺得筆直“也許吧,也許真的沒人在意。”
這句話讓所有動作凝固,連呼嘯的暴風雪都仿佛靜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