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將盾貼在斷墻,盾與墻縫松了些。柳眉“飄萍渡劍”沿墻縫輕滑,劍梢在縫中輕顫,短刺彈出時也輕了,卡在磚縫沒動靜:“墻縫也想讓我們歇歇。”她摳出磚縫里的短刺尖,死士的盾離斷墻遠了些。
第九十五戰
三矢連環穿過多孔陶片,箭聲在陶片間輕了。柳眉聽聲輕辨,“眉嫵裁絮”劍隨輕聲走,箭剛出陶片便被輕挑偏:“陶片的回聲,也輕了。”她踢了踢陶片,死士望著陶片,再射箭時力道收了些。
第九十六戰
撼雷盾壓著銹蝕的鐵環,環動輕了帶起盾顫也輕。柳眉“飄萍渡劍”輕勾鐵環,環隨劍動輕扯著盾,短刺彈出時因盾輕顫而偏得更輕:“鐵環也沒那么用力了。”她松開鐵環,死士踢開鐵環,盾身更穩了。
第九十七戰
暮色很柔,箭鏃在暗處光淡了。柳眉劍梢蘸了點殘油,揮劍時星火也柔,“眉嫵裁絮”火網輕亮箭路,三箭被火星輕燎尾羽,偏得緩了:“火星也怕燒疼你的箭。”她甩去劍上的油,死士看了眼箭尾的輕焦痕,沒換羽。
第九十八戰
死士舉盾迎向晚風,風從盾底鉆過的聲響輕得像嘆息。柳眉“飄萍渡劍”順著風聲漫過去,劍峰在風停處靜靜候著,短刺彈出時與劍相觸,只發出細如蚊蚋的輕響:“連風都在勸我們慢些。”她逆著風攏了攏發絲,死士轉了轉盾,讓風從側面滑過,不再直鉆盾底。
第九十九戰
三矢連環射向懸著的銅鈴,箭帶起的鈴響不再尖銳,倒像低低的嗡鳴。柳眉躍向銅鈴時腳步輕了,借鈴響掩護的劍聲也柔了,“眉嫵裁絮”劍從鈴后探出,與箭輕輕相抵,鈴、劍、箭在嗡鳴中一起晃了晃:“銅鈴都在說,別太用力。”她扶住鈴身穩住晃動,死士望著銅鈴,再射箭時指尖收了半分力。
第一百戰
最后一戰的晨光格外柔和,斜斜鋪在廢墟上,給斷壁殘垣鍍上層暖金。死士搭箭上裂云弓時,云紋流動得極緩,三支破甲箭尾羽輕顫,不像要裂云,倒像要托著晨光飛。柳眉的飛絮劍斜指地面,劍身在光里泛著溫軟的白,不像淬了鋒芒,倒像攏了團柳絮。
“三矢連環。”死士的聲音第一次帶了點微啞的暖意。
“眉嫵裁絮。”柳眉的回應輕得像風拂過草尖。
箭離弦時沒帶裂云的銳嘯,只有“咻”的一聲輕響,三支箭拉開的間隔比最初寬了些,像在給彼此留著余地。劍影揚起時也沒化漫天鋒芒,只織了層薄如蟬翼的網,網眼恰好容得下箭尖輕輕穿過,再被網絲帶著轉個彎。
第一支箭擦著劍網邊緣掠過,釘在遠處的土臺,沒入半寸便停了;第二支箭被網絲纏了纏,墜落在斷墻根,尾羽還在輕輕顫;第三支箭最緩,柳眉干脆收了劍,伸手在箭桿上輕輕一托,箭便斜斜落進旁邊的草堆里,連草葉都沒壓折幾片。
死士那邊,撼雷盾展開時沒帶雷鳴,雷紋亮得像串安靜的星子。柳眉的“飄萍渡劍”也慢得像散步,劍峰在盾面繞了個圈,沒去探盾底的刺,只在雷紋最亮處輕輕點了點。
盾底的短刺壓根沒彈出來。
兩人隔著三步遠站定,廢墟上空只有風穿過斷梁的輕響。死士慢慢收起裂云弓,云紋在弓身漸漸暗下去,像潮水退了潮;柳眉將飛絮劍攏回鞘,劍梢的光也斂了,像燭火被吹熄。
“第一百次。”死士先開了口,聲音里那點啞意還在,卻多了點別的東西,像冰化了半分。
柳眉笑了,額角的碎發被晨光染成金的:“一百次,你那三支箭,好像越來越懂我的劍了。”
死士低頭看了眼裂云弓上的云紋,忽然抬手,從箭囊里抽出一支沒上弦的破甲箭,遞了過去。箭鏃在光里閃著,卻沒了最初的冷意。
柳眉愣了愣,伸手接過來,指尖碰到箭桿時,觸到點微熱——是死士握了太久的溫度。她忽然想起第一戰那三支擦著耳畔飛過的箭,再看看手里這支安靜的箭,忍不住又笑了:“你的箭,其實也不那么想裂云。”
死士沒說話,只是將撼雷盾也收了,盾底的短刺藏得嚴嚴實實,像從沒存在過。他轉身走向廢墟深處時,腳步比來時輕了些,靴底碾過瓦礫的聲響,竟帶了點若有若無的節奏。
柳眉握著那支箭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斷墻后。晨光落在箭鏃上,折射出一小片暖融融的光,照在她手背上,像誰輕輕呵出的一口氣。
廢墟上空的風還在吹,帶著草葉和塵土的氣息。一百次對戰,箭與劍、盾與絮,終究沒分出勝負,卻像一場漫長的和解——和彼此的鋒芒,和手中的武器,也和這廢墟上的晨光暮色。
本集完。
新書《工作停止那天末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