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近前,一股讓人作嘔的濃郁氣息瞬間充斥了潘輝的口鼻,讓他忍不住想捂住鼻子,唯一完好的手卻抱著陶罐不能放開。
心頭的疑惑更多了幾分:村里人再是不講究,可這地方怎么能住人?
在陣陣刺鼻的味道中,潘輝走到了門前。
透過旁邊的搖搖晃晃的布簾,潘輝已經確定了另外兩個屋子是茅房,難聞的氣味正是從其中散發出來的。
眼前的屋子房門緊閉,旁邊的磚墻上,還掛著一塊巴掌大的牌子,顯得特別怪異。
潘輝將陶罐靠墻放下,伸手推開了房門,看到熟悉的面容,驚呼道:"大伯!"
潘仁半靠在床頭,見房門被推開,面無表情的向門口看來,見到是自己的侄兒,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就轉回了頭,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潘輝一步跨進屋里,將房門閉上,試圖將空氣里的味道隔絕在屋外,這才看向床上的人問道:"大伯,你怎么在這里?"
潘仁毫無感情的瞟了潘輝一眼,淡淡的道:"你回來了?你爹呢?"
潘輝聞言,低頭看了看一直被他放在墻角的陶罐,低聲道:"我,我爹他也回來了。"
潘仁冷漠的聲音道:"他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這個大哥?"
潘輝聽到潘仁的話,默默走到潘仁的跟前,低沉著聲音道:"大伯,我爹再也不能來看你了。"
潘仁臉上擠出幾縷露出凄涼的笑意來,自嘲的道:"對啊,我現在廢人一個,他怎么會來看我,如今家里的人,只怕是躲著我還來不及吧。"
說著,幾滴清淚緩緩的滑下了潘仁的臉龐。
潘輝見潘仁居然落淚了,心里一下子有些慌,連忙將壇子抱到床邊,積攢了許久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哭道:"大伯,不是我爹他不想來看你,而是我爹沒了啊,我爹沒了……嗚嗚嗚……"
潘仁聞言一怔,一直靠坐的腰直了起來,雙手捧過潘輝手里的壇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潘輝問道:"老二沒了?這是……你爹?"
潘輝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嗯嗯,這是我爹的骨灰,村里的叔伯說不能讓我爹埋在外面,我只能把他餓骨灰帶回來了。"
潘仁頓時眼淚洶涌而下,心里涌起一陣悲傷,難過的摸著陶罐不自覺的想起了過往。
那個一臉陽光,仰著頭喊自己大哥的少年,沒了。
那個臉上猶帶著稚氣,卻拍著胸脯說,我娶親以后一定會孝順娘的青年,沒了。
那個為了雞毛蒜皮,處處要和他爭個輸贏高低的老二,就這么沒了?
潘仁突然抬起頭問道:"小輝,你爹是怎么沒的?他不就是服一個徭役嗎?怎么就沒了?"
往年,也不是沒有服徭役的人死在服徭役的時候,但是大多都是一些老弱的男丁。
潘義正值壯年,而且慣會偷懶,怎么想,會死在徭役工地上的也不是他。
不料,潘輝聞言,卻眼神躲閃起來,支支吾吾的道:"呃,我爹就是抬石頭的時候,被大石頭砸下來砸斷了雙腿,又沒有及時得到醫治,傷口感染流膿,全身發燒,沒堅持幾天就去了。"
潘仁剛才問潘輝的時候,就一直盯著潘輝,一眼就看出了潘輝在說謊,他厲聲道:"潘輝,你給我說老實話,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難道你到現在還要騙我嗎?"
潘輝的眼底顯出一番掙扎,最后,他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垂著頭,一邊哭泣,一邊凄厲的喊道:"我說實話,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我爹,我爹不該死的,都是我害了他!嗚嗚嗚……"
潘仁聞言,眼里含著哀傷,卻久久無語。
心里翻來覆去回蕩著一句話:"潘家,真的是遭報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