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這一年?來,鬼域肆虐,生?靈涂炭,而昔日的?同伴或死或散,或沉淪于仇恨與痛苦……
那些被她強行壓抑,試圖以醫(yī)者?理性為借口剝離的?情緒,如同被堵塞了?太久的?洪水,終于在?此刻,借著醉意,沖垮了?她所有的?心防。
情緒穿腸,痛徹心扉。
她突然覺得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她無法呼吸的?絞痛。那不是物理的?創(chuàng)傷,無法被治愈,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悲傷和思念。
面對離去無動于衷。
她做不到。
她終究還是做不到。
無論練習(xí)了?多久的?情緒脫離,無論背誦了?多少遍清心咒文,她終究……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摯友赴死,看著首席赴難而無動于衷的?。
她是一個醫(yī)者?,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會為失去而痛不欲生?的?人?。
松水望著自?己這雙沾滿泥濘,卻救不了?想救之人?的?手,發(fā)出了?一聲悠長而破碎的?嘆息,那嘆息聲混合在?雨聲中,幾乎微不可聞。
她抬起醉意朦朧的?眼,望向灰色仿佛永遠不會放晴的?天空,像是在?對墳塋中的?亡友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沙啞而飄忽:
“……你們離開后……地府,果?然出事了?……”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早已預(yù)料到的?嘆息:“果?然,能讓你們達成共識的?事情,相當(dāng)?shù)?恐怖啊。”
“鬼門關(guān)徹底失守,陰氣如同決堤的?洪水,鬼域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侵蝕……到處都是死亡,到處都是絕望……”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虛無的?欣慰:“不過?……琢光那小子,倒是真的?開始動手了?。他說他要建造一座橫亙南北、阻擋鬼域的?長城……我覺得……他會成功的?。那孩子,雖然總是冒冒失失,但在?機關(guān)建造上,有著超乎常人?的?執(zhí)著和天賦……”
她的?思緒似乎飄遠了?一些,想起了?那個總是氣鼓鼓,卻又在?關(guān)鍵時刻無比可靠的?小個子學(xué)弟。
但很快,那絲微弱的?欣慰便被更深的陰影所覆蓋。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后怕:“幸好?……在?北邙消失后,地府徹底失控的?那一刻……天仙朝會那邊,一位自稱‘天命人’的前輩……站了?出來。”
她的?語氣里是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情緒:“他……他以自?身為代價,強行鎮(zhèn)壓了?四散到各地,即將引起更大災(zāi)禍的地府碎片……如果?不是他,恐怕鬼域根本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阻止它的機會和時間……”
提到“天命人?”和“天仙朝會”,松水那被酒精麻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諷刺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干澀而痛苦:“我早就看透了?……看透了?那座金碧輝煌的?長生?殿,看透了?那片高高在?上的?‘長生?天’!”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太久的?憤怒與控訴:“什么只有得到長生天認(rèn)可的?人?,才能進入長生?殿,聆聽神諭,安定秩序?真是要笑死人了!他們什么時候帶來過?安定?”
雨水落在?她身邊的?泥濘,濺起渾濁的?水花:“那不過?是他們監(jiān)守自?盜的?時候,還有空余工夫,用來敷衍,愚弄我們這些螻蟻的?拙劣把戲罷了?,真是……可笑至極。”
她猛地指向長生?殿的?方向,盡管那里遠在千里之外:“可笑一年?前的?我……居然還信以為真。天真地以為,只?要我們能鬧到長生?殿,只?要能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看到人間的苦難和他們的?倒行逆施,就能把他們從那種麻木不仁的?沉睡中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