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錦月才聽見有鐵鏈窸窣響了一聲,胸口懸著不知多少日夜的心才落了地。拿起綁縛雙腳的鐵鎖鏈,錦月也在地上敲了一聲,回應(yīng)。
長長的甬道回響著鐵鏈的交流報平安,未免心酸。
這是錦月唯一一次聽見弘允的聲音,不知那邊在發(fā)生什么事,這是牢中,那時而的血腥味,錦月其實不是想不到是什么。這是,弘允那樣骨子里高傲自負的人,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狼狽的,所以,錦月就麻痹自己,不去想象弘允的樣子。
臘月二十八那天是個細雪連天的日子,錦月記得很清楚。從墻上那個巴掌大的天窗,正好能看見那片蒼白的天空細雪瀟瀟。
雪很碎,也很密,下得人心亂如麻。
正是這一天,皇帝駕崩,遺詔四皇子弘凌為新皇。
錦月已經(jīng)關(guān)得快分不清晝夜。唯有那么一小片時而蒼白、時而混黑的蒼穹,還提醒著錦月,這是人間,不是陰暗的地獄。
那片天空中的細雪漸漸不見,變成春雨,空氣中的陰冷逐步轉(zhuǎn)暖。
陽光帶著乍暖還寒的氣息,從天窗投射進來,錦月抬頭,就看見了那稀薄的陽光已帶了春天的容顏。
這一天她的三餐也從兩素的冷飯,變成了三葷三素一燙的熱飯。獄卒頭子送飯時嘿嘿笑了一聲,帶著言不由衷的諂媚:
“廢太子妃,今天新皇登基說是要大赦天下,你們夫婦二人雖為非作歹、天理不容,但新皇仁慈,也放你們二人一馬,還恩賜恢復(fù)你們王族身份。這一頓算是小的額外送您的,出去后可要念著小的的好處,就別記恨小的了。”
秋棠幾乎喜極欲泣,她受了拶刑,十指關(guān)節(jié)腫大,顫巍巍握住錦月的袖子:“娘娘,娘娘,我們等到了,我們等到了……”
周綠影抱著小桓拍著背,連聲哽咽:“上天聽到我們的祈求了,聽到我們的冤屈了,所以才及時放我們出去啊。小公子,你看,咱們可以出去了。”
小桓仿佛聽懂了,吚吚嗚嗚說了幾句,咯咯笑了兩聲。
皇帝突然駕崩,讓處斬東宮的日子延后了,七七過了,眼看半月后就是處斬的日子,弘凌卻選擇這個時候登基稱帝。
錦月抱過兒子,那小小的一團,熱乎乎的落在懷中,眉眼有弘凌的影子,只是弘凌從沒有過這樣暖人、可愛的微笑。
錦月心中一暖,又掃了眼熱騰騰的飯菜,冷笑道:“看著我們的不是老天,是披上龍袍的那個人。”
“娘娘是說四……皇上?”
秋棠問。
青桐不解:“自先皇駕崩,皇上從未涉足牢獄來看娘娘,怎會……”
錦月只是勾了勾唇,不想解釋。
弘凌,他從未忽略過這些事,這個男人心思極細,恐怕連女子也比不上,也最知道怎么折磨人。
錦月親手抱過小桓,臉上才浮現(xiàn)些許溫暖。
周綠影微笑著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襖:“再過幾日,小桓公子就要一歲了,日子可過得真快當(dāng)。”她笑容一僵,浮現(xiàn)些許惶恐,小聲道:“小姐,現(xiàn)在四皇子稱帝,咱們的小黎公子和小桓公子,身份就更了不得了。可千萬不能讓太皇太后知道,否則……”
秋棠、青桐聞言都是縮了縮脖子,太皇太后,一手策劃了瘟疫和巫蠱之禍,多么可怕。
“傅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女,若是讓她知道娘娘有兩條天子龍脈,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