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差事,辦得不錯。”朱元璋開口,依舊是那口帶著鳳陽口音的官話,“賬查清楚了,蛀蟲也揪出來了,邊軍的風氣,也能肅清一陣子。”
“臣愚鈍,賴陛下天威,將士用命,方能不負圣望。”吳銘謹慎地回答。
“嗯。”朱元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話鋒卻陡然一轉,“就是膽子忒大了點,什么都敢往上捅。就不怕把自己也填進去?”
這話意味深長,既像是責備,又像是試探。
吳銘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來了,躬身道:“臣只知道忠心王事,依律辦案。所見所聞,據實奏報,乃是御史本分。至于其他,非臣所敢慮,亦非臣所應慮。”
他把“忠心王事”和“依律辦案”擺在前面,強調自己是職責所在,同時暗示一切決斷在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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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沒什么溫度:“好個御史本分。咱就喜歡你這股子愣勁兒。不像有些人,肚子里彎彎繞繞太多。”
他沒有點明“有些人”是誰,但彼此心照不宣。
“這次叫你回來,是讓你歇歇。”朱元璋語氣放緩了些,“受了傷,也受了驚。回頭讓太醫院再給你看看。伯爵府也太小了點,配不上你的功勞。咱已讓工部在京西挑了處新宅子,賞你了。”
賞宅子?這是示恩,也是將他暫時晾起來的信號。京西那地方,勛貴云集,看似風光,實則離權力中心稍遠。
“臣,謝陛下隆恩!愧不敢當!”吳銘立刻叩謝。皇帝賞賜,不能推辭。
“起來吧。”朱元璋擺擺手,“差事呢,暫時給你卸了。都察院那邊,你先不用去了。”
吳銘心中微微一沉。
“不過,”朱元璋仿佛不經意地補充道,“咱最近讓人整理歷年賦稅黃冊,發現江南各地瞞報漏報甚多,積弊重重。你既然查賬是一把好手,過些時日,就去戶部幫幫忙吧,掛個侍郎銜,專門負責清厘田畝,核實稅賦。”
戶部侍郎?!清厘田畝,核實稅賦?!
吳銘心中巨震!這可是一個比巡按御史更加要害、也更加得罪人的職位!江南乃是天下財賦重地,也是文官集團和豪強大戶力量最根基深厚的地方!去那里“清厘田畝,核實稅賦”,簡直是要刨他們的祖墳!這比在北疆查案兇險百倍!
陛下這是真的要把他這把刀,用到最艱難的地方去!而且,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恐怕也有將他調離胡惟庸案漩渦中心的考慮,免得他被卷入即將到來的、最血腥的清洗之中。
“怎么?怕了?”朱元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問道。
吳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斬釘截鐵道:“臣不怕!陛下信重,臣萬死不辭!定當竭盡全力,厘清積弊,為陛下、為朝廷理清財源!”
“好!”朱元璋似乎滿意了他的態度,“具體章程,過幾日自有旨意。你先回去好生休養,陪陪你媳婦。去吧。”
“臣告退。”吳銘躬身,緩緩退出了武英殿。
走出大殿,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吳銘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上,回望那深邃的殿門,仿佛還能感受到那雙洞察一切、冰冷無情的目光。
陛下果然是天底下最頂尖的棋手。一番看似關懷的交談,既安撫了他,賞賜了他,也剝奪了他的御史實權,更將他這把剛剛淬煉好的利刃,指向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頑固的利益集團。
江南清丈……那可是比北疆更加廣闊的戰場啊。
他深吸一口略帶寒意的空氣,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挑戰般的弧度。
也好。既然躲不過,那便迎上去。
他整了整衣冠,步伐沉穩地向著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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