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大軍班師凱旋的盛況,足以載入史冊。南京城外,旌旗蔽日,鑼鼓喧天。朱元璋親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舉行了隆重的郊勞儀式。獻俘、祭天、告太廟……一系列繁瑣而莊嚴的禮儀,彰顯著大明帝國的武德與榮耀。
喧囂過后,便是論功行賞。朝廷邸報連篇累牘地刊登著封賞名單,整個京城都沉浸在一種興奮與羨慕交織的情緒中。主帥傅友德加官進爵,恩寵備至;各級將領依據戰功,各有擢升厚賞;即便是普通士卒,也獲得了額外的餉銀和絹帛。
在這份長長的名單中,一個名字引起了朝野上下的格外關注——吳銘。
對他的封賞旨意,是朱元璋在武英殿小朝會上親自宣布的,而非通過尋常的吏部文書。
“……原大同知事、督糧御史吳銘,”宣旨太監的聲音清晰而悠長,“協理北伐糧餉,頗盡心力。野狐嶺遇襲,臨危受命,督率將士,力戰保全軍資,其后更出奇策,擾敵后方,于軍有功。朕念其勞績,特賜爵奉天翊運推誠守信伯,歲祿五百石,允世襲。”
伯爵!
雖然并非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爵位,但“伯”已是超品勛爵,足以光耀門楣,標志著吳銘正式踏入了大明王朝的頂級勛貴圈子(哪怕只是門檻)。對于一個并非淮西嫡系出身、甚至主要功績不在陣斬奪旗而在后勤與應急文官的官員而言,這簡直是破格的殊榮!
旨意一出,朝堂之上反應各異。
與吳銘交好的官員(如太子朱標、燕王朱棣一系,以及部分務實派)紛紛露出欣慰之色,暗自點頭。一些中立官員則面露驚訝,交頭接耳,感慨圣眷之隆。而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傳統的、對吳銘抱有偏見的文官,以及部分嫉妒的淮西勛貴,則臉色復雜,眼神中交織著難以置信、嫉妒與一絲隱晦的不滿。
涼國公藍玉站在武將班列前排,聞言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嘴角扯出一絲不屑的弧度,但終究沒敢在御前造次。
吳銘本人出列,跪倒在地,心中亦是波瀾起伏。伯爵?這獎勵遠超他的預期。他強壓下激動,聲音沉穩:“臣吳銘,謝陛下隆恩!北伐之功,乃將士用命,陛下運籌帷幄所致,臣不過恪盡職守,偶有小得,實不敢當此厚賞!陛下天恩,臣唯有效死以報!”
態度恭謹,不忘推功于上下,顯得十分得體。
朱元璋看著跪在下面的年輕人,目光深邃,淡淡道:“功是功,過是過。朕賞罰分明。你應得的,便拿著。往后更需勤勉任事,莫負朕望。”
“臣遵旨!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吳銘再次叩首。
退朝之后,吳銘立刻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道賀者、攀談者絡繹不絕,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周旋于各方之間,臉上保持著謙遜的笑容,說著滴水不漏的客套話。
內心OS:「項目獎金超額發放!股權激勵(爵位)到手!但仇恨值估計也拉滿了…接下來必須低調做人,猥瑣發育。」
除了爵位,實際的賞賜也源源不斷送入他的臨時府邸:金銀綢緞、田莊契書、宮中御用品……一時間,吳府門庭若市。
然而,在這巨大的榮耀背后,吳銘卻保持著異乎尋常的清醒。他深知這份恩寵背后是巨大的風險。皇帝將他捧得越高,盯著他的人就越多,一旦行差踏錯,摔得也會越狠。
他謝絕了大部分慶功宴請,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公務(主要是牛痘推廣的收尾工作和北伐后勤的報銷核算),他將大部分時間用來做兩件事:
第一,寫信。他給大同的周知府、王通判,給北伐軍中的傅友德元帥、王副將等舊識,甚至給徐達在軍中的一些老部下,都去了信。信中絕口不提自己的爵位,多是問候近況,探討實務(如邊地屯墾、牛痘后續),語氣謙和,一如既往。這是一種低調而有效的維系人脈的方式。
第二,整理與反思。他將在北伐后勤工作中的得失、特別是野狐嶺之戰的詳細經過和經驗教訓,寫成了一份極其詳盡的總結報告。報告中,他客觀分析了當時決策的利弊,指出了明軍后勤體系存在的諸多深層次問題,并附上了自己思考的改進建議。這份報告,他沒有立即上呈,而是準備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知道,此刻呈上,容易被解讀為“恃功自傲,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