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的戰鼓終于擂響。龐大的戰爭機器全面開動,各路大軍如同鋼鐵洪流,浩浩蕩蕩向北開拔。京畿之地,彌漫著肅殺與激昂交織的復雜氣息。
吳銘在戶部衙門沒日沒夜地忙碌了將近一個月,總算將首批最重要的糧草軍械調度上路,后續的供應體系也初步建立,得以勉強運轉。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但精神卻因高度緊張和專注而異??簥^。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任務到此為止,將繼續留在后方協調調度。然而,一道出乎意料的旨意,再次改變了他的行程。
皇帝朱元璋在武英殿召見了他。
“吳銘,后勤諸事,你初步理出了頭緒,辦得不錯?!敝煸伴_門見山,語氣中帶著一絲贊許,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然此番北伐,關系重大,前線情勢瞬息萬變。后勤線綿延千里,僅靠文書往來,難免滯后誤事?!?/p>
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吳銘:“朕欲派一得力干員,以督糧官兼紀功御史身份,隨中路大軍行動,就地協調糧秣械杖供應,勘察功過,直達天聽。朕思來想去,你于邊事、后勤皆有所知,且與軍中將領相熟,正是合適人選。你可愿往?”
督糧官!紀功御史!隨軍出征!
吳銘心臟猛地一跳。這意味著他將直接踏上戰場,雖然大概率不會親臨第一線搏殺,但也要深入戰區,面對各種不可預知的危險!這遠比在后方衙門里調度文書要兇險得多!
但他看到朱元璋眼中那不容拒絕的期待,也知道這既是巨大的風險,也是無比的信任和機遇。深入軍旅,不僅能更直接地保障后勤,更能近距離觀察這個時代的戰爭,建立與軍方更牢固的關系,甚至……積累軍功?
幾乎沒有太多猶豫,吳銘躬身應道:“臣愿往!必當竭盡全力,確保糧道暢通,據實記錄功過,不負陛下重托!”
“好!”朱元璋滿意地點點頭,“朕已諭令中路主將傅友德,予你相應權限。你即刻交接手頭事務,三日后隨軍出發!”
“臣遵旨!”
退出武英殿,吳銘的心情復雜難言。既有對未知戰場的忐忑,也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他立刻前往戶部、兵部辦理交接,領取關防文書,又匆匆回府準備行裝。
他特意去了一趟魏國公府,向徐達辭行,并告知徐妙錦。
徐達對于他隨軍并未感到意外,只是沉聲叮囑了幾句:“軍中不同朝堂,更不同地方。一切以軍令為重,多看少說,遇事多與傅帥(傅友德)商議。保護好自己,糧草是大軍命脈,也是無數人眼紅的肥差,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p>
話語簡短,卻飽含著一個老將的經驗和關切。
徐妙錦的反應則更為直接。她聽聞消息,臉色瞬間白了白,眼中滿是擔憂。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為他準備了更多更好的金瘡藥、解毒散、驅寒藥膏,甚至還有一小瓶極珍貴的吊命參丸。
“一切小心?!彼龑⑺幇M他手里,聲音微顫,“我……我在京城等你回來?!?/p>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最簡單的囑托。
吳銘重重點頭,將那份深情和牽掛深深埋入心底。
三日后,吳銘換上一身便于行動的青色官袍,外罩軟皮甲,挎上腰刀(裝飾意義大于實戰),帶著幾名精通算學和文書的心腹胥吏,以及一隊護衛的兵士,匯入了中路大軍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了京城。
離京的隊伍蜿蜒北去,旌旗招展,刀槍如林,車輪滾滾,馬蹄聲震天動地。吳銘騎在馬上,回望逐漸遠去的南京城廓,心中涌起一股“壯士一去兮”的豪情,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沿途所見,與在衙門看文書的感覺截然不同。龐大的軍隊如同巨獸般吞噬著沿途的物資。民夫們喊著號子,推著糧車,步履艱難;騎兵部隊呼嘯而過,卷起漫天塵土;沿途州縣設置的補給點人滿為患,官員們忙得焦頭爛額。
吳銘很快進入了角色。他手持皇帝特賜的令牌和公文,一路巡查糧草儲存、運輸情況,協調解決遇到的各種問題:某段道路被雨水沖毀,運輸隊受阻,他立刻下令征調附近民夫搶修,并調動備用馱馬;某地糧庫管理混亂,賬目不清,他當場拿下主管小吏,委派他人接手,理順秩序;遇到軍隊與地方因征發物資發生爭執,他以督糧官和御史的雙重身份進行調解,既要保證軍需,也盡量避免過度盤剝地方。
他的現代管理思維再次發揮了作用。他強調效率、數據和流程,雖然讓一些舊式軍官和胥吏感到不適應,但確實解決了不少實際問題,保證了后勤線的相對順暢。傅友德元帥對他的能力頗為賞識,給予了大力支持。
然而,越是往北,氣氛越發緊張。已經能夠聽到遠方傳來的隱約戰鼓和號角聲,偶爾還能遇到從前線運送下來的傷員隊伍,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氣息。
吳銘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戰爭的存在。他強迫自己冷靜,將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壓抑內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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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大軍前鋒與一股北元精銳騎兵遭遇,爆發激戰。吳銘所在的中軍位置相對靠后,但依然能聽到震天的喊殺聲和火炮的轟鳴,看到遠處升騰的黑煙。
很快,第一批傷員和戰況報告被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