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的守軍早已魂飛魄散,知縣和守備官員在嘗試性的、軟弱無力的抵抗(主要是幾門老舊火炮的盲目射擊)被新明精準的步兵炮和步槍火力迅速壓制后,便徹底放棄了希望。一面白旗從城頭顫顫巍巍地升起。
洪熙九年七月初七,未時,新明皇家陸軍,在成立后首次大規模跨海兩棲作戰中,成功登陸并占領大明松江府上海縣!
當那面紅底金日的新明旗幟,在上海縣衙門的旗桿上緩緩升起,在夏日的微風中獵獵作響時,所有參與此次作戰的新明官兵,都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不僅僅是一座縣城的占領。
這是一個宣言!宣告新明不再滿足于海外立足,正式將力量投送到了大陸本土!
這是一個信號!向所有對朱允炆朝廷失望透頂的人表明,改天換日的可能性,已經出現!
這更是一個開端!新明“裂土”戰略的第一步,穩穩地踏在了舊明最富庶、也是矛盾最尖銳的江南腹地!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隨著新明有意釋放的飛艇傳單和快馬信使,向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松江府震怖!蘇州府震怖!應天府震怖!
整個江南,乃至整個大明,都因為上海縣的易幟,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動之中!
灘頭旭日,已升。
燎原之火,由此而始。
上海縣易幟的消息,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在整個江南乃至大明朝廷炸開了鍋。
松江府知府驚得當場打碎了茶盞,連滾爬爬地派出八百里加急向應天求援,同時緊閉府城四門,征發城內青壯上城協防,惶惶不可終日。鄰近的蘇州府、嘉興府亦是風聲鶴唳,官道上信使往來如織,空氣中彌漫著大難臨頭的恐慌。
然而,與新明預想中可能出現的、來自大明朝廷的雷霆反擊不同,應天方面的反應,卻顯得異常的……遲緩與混亂。
謹身殿內,朱允炆面色慘白,握著那份松江府急報的手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上海丟了?偽明的軍隊真的踏上了大明的土地?這不再是遙遠海上的炮擊,不再是邊境的摩擦,而是實實在在的失土!這讓他一直以來用以自我安慰的“偽明癬疥之疾”論調徹底破產。
“陛下!偽明猖獗至此,必須立刻發兵剿滅!當速調京營、江北諸鎮精銳,匯合浙直兵馬,將登岸之敵一舉殲滅于灘頭!”齊泰須發皆張,聲音尖利,試圖用高調門掩蓋內心的恐懼。
“調兵?錢糧從何而來?京營還能信任嗎?”一位戶部侍郎忍不住出列,聲音帶著哭腔,“江南漕運已因前番騷亂幾近癱瘓,加征的餉銀尚未湊齊,如今松江又失,稅源再斷,國庫……國庫實在拿不出錢了!”
“江北諸鎮?他們還要防備北元殘余和……和燕藩舊部!”兵部官員同樣面有難色,“且各地衛所缺額嚴重,軍備廢弛,倉促之間,如何集結大軍?”
朝堂之上,以往高談闊論、視新明為無物的文官們,此刻陷入了互相推諉和指責的爭吵之中。主戰派拿不出可行的方略,務實派(如果還有的話)則哀嘆困難重重。朱允炆看著這亂糟糟的景象,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幾乎要暈厥過去。
最終,在一番毫無結果的扯皮后,一道充滿了無力感的旨意發出:嚴令松江、蘇州、嘉興等地官員“謹守城池,不得浪戰”;命浙直總督“酌情”抽調兵馬,“相機”馳援;同時再次加派宦官前往各地催餉——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大明這臺腐朽的官僚機器,在真正的危機面前,暴露出了其反應遲鈍、效率低下、內部掣肘重重的致命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