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話鋒一轉(zhuǎn),指向關(guān)鍵,“朝廷當設‘海事院’,專責造船、鑄炮、繪測海圖、培養(yǎng)航海人才。水師戰(zhàn)艦,不當僅滿足于沿岸防御,更當能遠涉重洋,巡弋諸藩,護商靖海,宣示天朝威儀!唯有自身強韌,方能不懼任何外侮!”
這套“有限開海,強化海軍”的策略,無疑是對傳統(tǒng)朝貢體系和海禁政策的巨大挑戰(zhàn)。楊士奇等人立刻激烈反對,斥其為“舍本逐末”、“引狼入室”,雙方在金殿上再次爭得面紅耳赤。
朱標高踞龍椅,聽著雙方的辯論,心中天平再次搖擺。吳銘所言,確實切中時弊,長遠來看,或許是強國之道。但開海涉及祖制,牽動江南乃至全國利益格局,風險巨大。而強化海軍,勢必又要倚重吳銘及其背后的新明力量,這讓他難以決斷。
最終,這場爭論依舊沒有結(jié)果。朱標以“茲事體大,容后再議”為由,暫時擱置了議題。但他心中那顆關(guān)于海洋的種子,已然被吳銘再次催發(fā)芽。
朝堂風云變幻,秦王府內(nèi)卻是一片向?qū)W之氣。雙胞胎吳麒、吳麟在父母和格物院氛圍的熏陶下,成長迅速。
吳麒于文事上展現(xiàn)出過人天賦,不僅四書五經(jīng)進度遠超同齡,對史冊地理、經(jīng)濟算術(shù)也興趣濃厚,常能提出些獨到見解。吳銘開始讓他接觸部分格物院的文書工作,學習處理庶務。
吳麟則更醉心于格物之道。他對機械、算學有著天生的敏感,不僅能迅速理解吳銘傳授的簡易物理原理,甚至能舉一反三,提出自己的想法。他常常泡在格物院的工坊里,看匠人們打造器械,一看就是半天,還喜歡自己動手制作些小模型。
這一日,吳銘考較二人學問,問及對當前朝局、海疆之事的看法。
吳麒思索片刻,條理清晰地分析道:“父親,兒以為,朝中諸公之爭,實為‘利’與‘穩(wěn)’之爭。楊學士等人求穩(wěn),然一味守成,恐失先機。父親主張開海強軍,雖是進取之道,然觸動利益甚廣,需有雷霆手腕與周密布局,方可推行。關(guān)鍵在于,如何讓陛下看到‘利’遠大于‘弊’。”
而吳麟則拿著一個自己制作的簡易輪船模型(以發(fā)條為動力),眨著眼睛問道:“爹爹,既然西夷巨艦能遠渡重洋,為何我大明不能造更大的船?用更厲害的火炮?若是我們的船比他們更快,炮比他們更遠,他們還敢來犯嗎?這海事院,是不是就是管這個的?”
聽著兒子們雖顯稚嫩卻已初具格局的言論,吳銘心中倍感欣慰。雛鷹的翅膀正在漸漸豐滿,他們的視野,已然超越了這四方庭院,投向了更廣闊的天空與海洋。
就在朝堂為海事爭論不休,吳銘專注于培養(yǎng)下一代之時,幾則看似不起眼的消息,通過不同渠道,陸續(xù)匯至吳銘案頭。
其一,北疆細作回報,北元太師擴廓帖木兒近期頻繁調(diào)兵遣將,其目標似乎并非大明邊關(guān),而是指向更西方的瓦剌諸部,似有統(tǒng)一蒙古草原之勢。
其二,江南暗線密報,部分在之前清洗中僥幸脫身的豪商殘余,與某些致仕官員往來密切,資金流動異常,似乎在暗中囤積物資,其行為詭秘,不似尋常商業(yè)活動。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則,來自新明海外據(jù)點:西班牙人的艦隊,已出現(xiàn)在呂宋群島附近,并與當?shù)赝寥税l(fā)生沖突!其船隊規(guī)模不小,態(tài)度更為強硬!
北元整合,江南暗流,西夷再現(xiàn)!這三股風,分別從北方、內(nèi)陸和海上吹來,看似毫不相干,卻讓吳銘嗅到了其中潛藏的巨大危機。他仿佛看到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緩緩收緊。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深知,短暫的平靜即將結(jié)束,一場波及更廣、影響更深的風暴,或許正在醞釀之中。他必須盡快做出抉擇,是繼續(xù)在朝堂的夾縫中尋求平衡,還是……未雨綢繆,為自己,也為新明,尋找一條真正的出路?
夜色深沉,吳銘獨立院中,仰望星空。帝國的天空,群星閃爍,卻不知哪一顆,將指引未來的方向。
北元整合、江南暗流、西夷再現(xiàn)——三股來自不同方向的危機信號,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讓鎮(zhèn)國秦王吳銘清晰地意識到,大明乃至整個遠東的格局,正面臨著一場劇變的前夜。朝廷內(nèi)部的傾軋、皇帝的猜忌,在這樣的大勢面前,顯得愈發(fā)可笑與可悲。
他不能再將希望完全寄托于朝堂的平衡,也不能再滿足于在夾縫中求存。必須為自己,為新明,為追隨他的所有人,尋找一條真正的出路。
深夜書房,燭火搖曳。吳銘面前鋪開了一張巨大的、由新明多年探索拼湊而成的世界地圖。他的目光越過浩瀚的太平洋,落在了那片廣袤而富饒的“新大陸”上。那里,有著無盡的資源、廣闊的土地,以及……遠離舊大陸紛爭的相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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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清晰、堅定。
“是時候了……”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