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和趙四的蹤跡幾乎同時出現,卻又都伴隨著被追殺的消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在已然緊繃的弦上又猛力一撥,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消息來自不同的渠道,卻同樣緊急。
一路是來自宣府鎮的八百里加急軍報:鎮守官兵在巡查邊境時,于野狐嶺一帶發現疑似劉俊者蹤跡,其形容憔悴,衣衫襤褸,正遭數名不明身份黑衣騎士追殺。官兵介入后,黑衣騎士即刻遁入漠北,劉俊則趁亂逃脫,目前不知所蹤,宣府鎮已加派兵馬搜捕。
另一路則是來自大同府的緊急公文:有樵夫在大同城外西北方向的采涼山中,發現一伙形跡可疑之人圍獵一名受傷男子,其形貌與海捕文書上的趙四極為相似。雙方發生短暫搏殺,男子負傷遁入深山,疑犯亦散入山中追蹤。大同府已封鎖周邊山路,請派員協查。
兩個消息,一東一西,相隔數百里,卻幾乎同時傳來,且情節驚人相似——都在被追殺!
“滅口!這是要趕在我們之前徹底滅口!”李侍郎接到消息,又驚又怒,猛地一拍桌子。之前的拖延和僥幸心理此刻蕩然無存,對方的心狠手辣和能量遠超他們想象。
吳銘目光銳利,迅速分析:“兩地同時出現,絕非巧合。說明對方也承受著巨大壓力,必須盡快清除這兩個最關鍵的活口。同時也證明,劉俊和趙四知道的東西,足以讓幕后之人萬劫不復!”
“必須搶在他們前面找到人!”張少卿急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宣府和大同都已行動,但兩地山高林密,范圍太大,搜捕如同大海撈針。”錢御史相對冷靜,“且對方是地頭蛇,耳目靈通,動作甚至可能比我們更快。”
“本官立刻行文宣大總督,請其加派邊軍,全力協查!”李侍郎當即決斷,“同時,我們需立刻派人前往兩地督戰!必須是我們絕對信得過的人!”
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吳銘身上。
“吳御史!”李侍郎語氣凝重,“你精明強干,又曾在大同任職,熟悉邊情。宣府、大同兩路,本官授權你全權負責督導搜捕!行轅手令即刻便開,沿途關卡、衛所、府縣,見令如見本官,需全力配合于你!務必……要將人犯,活著帶回來!”
這是極大的信任,也是極重的責任和風險。這意味著吳銘要親自深入可能遍布殺機的邊境地帶,與時間賽跑,與無形的敵人爭奪那兩個關鍵的人證。
“下官領命!”吳銘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應下。他深知,這是打破僵局、直搗黃龍的最佳機會,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王伯,立刻挑選最得力的護衛,準備快馬、干糧、藥品、信號火箭!一炷香后出發!”吳銘轉身對王伯下令,語速極快,“我們兵分兩路!你帶一隊人去大同采涼山,我親自去宣府野狐嶺!無論哪邊得手,立刻發信號,另一方即刻支援!”
“伯爺,野狐嶺更靠近邊境,太過危險!還是讓卑職去!”王伯急道。
“不必多言!執行命令!”吳銘語氣斬釘截鐵。他必須去最危險的地方,因為劉俊的價值可能更大,涉及軍方內部更深。
一炷香后,兩隊人馬如同離弦之箭,從按察使司疾馳而出,分赴西北和正西兩個方向。
吳銘這一路,只帶了四名精銳護衛和兩名熟悉宣府地形的錦衣衛緹騎。七人七騎,輕裝簡從,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官道之上只留下一路煙塵。
沿途驛站換馬不換人,渴了啃口干糧,累了就在馬背上稍作喘息。吳銘的肩傷尚未痊愈,在顛簸的馬背上陣陣作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更快!
越往北走,地勢越發荒涼,邊境的緊張氣氛也愈發濃重。殘破的烽燧,巡邏的騎兵,以及路邊偶爾可見的白骨,無不提醒著這里仍是戰場前沿。
兩日后,風塵仆仆的吳銘一行終于抵達了野狐嶺附近的宣府鎮邊防軍營。當地守將早已接到行轅文書和總督命令,不敢怠慢,但面露難色。
“吳大人,并非末將不盡心。那日發現劉俊后,末將已派兵搜山數次,但那野狐嶺地形復雜,溝壑縱橫,洞穴密布,別說藏幾個人,就是藏一支軍隊也難找。這幾日又起了風沙,蹤跡更難尋覓。而且……”守將壓低了聲音,“嶺子那邊,偶爾會有韃子的游騎出沒,末將也不敢讓弟兄們太過深入……”
吳銘看著遠處那如同洪荒巨獸般匍匐的、風沙彌漫的野狐嶺,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守將說的是實情,在這樣的環境下找一個人,太難了。而且,那些“黑衣騎士”能輕易遁入漠北,其身份幾乎呼之欲出——很可能是蒙古部落中受過訓練的精銳,甚至是某些與境內有勾結的部落派出的殺手!
不能靠大隊人馬漫無目的地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