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舊館異聞
雨夜的雷聲如同巨獸的咆哮,撕裂了城郊殯儀館上空厚重的云層。林默踩著積水走進“永安殯儀館”的鐵門時,褲腳已經濕透,廉價皮鞋在水磨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深色腳印。
“新來的?”值班室窗口探出顆花白腦袋,老花鏡滑到鼻尖,“林默是吧?跟我來。”
張師傅佝僂著背在前頭引路,鑰匙串在昏暗走廊里叮當作響。走廊兩側的墻壁泛著潮濕的霉斑,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腐朽氣味。林默攥緊背包帶,注意到墻上的掛鐘指針停在三點十七分,積灰的玻璃罩上還留著指刮過的痕跡。
“你管夜班,主要盯焚尸爐那塊。”張師傅打開值班室的門,一股樟腦丸味撲面而來,“記住三條:十二點后別開三號爐,聽見里面有動靜千萬別趴窗口看,天亮前必須把爐渣清干凈,倒后院那棵老槐樹下。”
林默點頭時,眼角瞥見墻上的老照片。泛黃的相紙上,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老式焚尸爐前,前排中間的男人胸前別著“館長”徽章,笑容僵硬得像蠟像。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被水漬暈開,隱約能看清“1953”的字樣。
“前幾任怎么不干了?”林默忍不住問。
張師傅往搪瓷杯里倒熱水的手頓了頓,蒸汽模糊了他的表情:“年輕人別多問,干滿三個月結工資,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他放下杯子時,林默發(fā)現(xiàn)杯底沉著幾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碎屑。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從殯儀館后院傳來,那口幾十年的老鐘早就該報廢,卻總在整點準時敲響。林默打著手電筒巡檢,光束掃過三排并列的焚尸爐,金屬外殼在黑暗中泛著冷光。
三號爐的門縫里透出微弱的紅光,像有跳動的火苗。林默皺起眉,明明傍晚檢查時所有爐門都關得死死的。他剛要伸手去推,忽然聽見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內壁。
“誰在里面?”林默的聲音在空曠的焚尸車間里回蕩。
刮擦聲停了,隨即響起沉悶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用頭撞爐壁。林默后退半步,手電筒光束劇烈晃動,照亮爐門上模糊的手印——那些手印是潮濕的,邊緣還帶著暗紅色的印記。
墻上的石英鐘突然發(fā)出齒輪錯位的咔嗒聲,指針瘋狂倒轉。林默轉身要跑,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門不知何時鎖上了,鑰匙串在門把手上輕輕搖晃,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
撞擊聲越來越響,爐門開始輕微震動。林默盯著門縫里的紅光,那光芒忽然變成詭異的綠色,伴隨著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像是燒著了頭發(fā)。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眼睜睜看著三號爐的門把手緩緩轉動。
第二章:爐中黑影
門把手轉了半圈卡住了,綠色光芒從門縫里驟然熄滅。林默的心臟狂跳不止,手電筒滾落在地,光束斜斜照向天花板,在斑駁的墻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他摸索著撿起手電,光束重新對準三號爐時,撞門聲已經停了。車間里恢復死寂,只有通風口傳來嗚嗚的風聲,像是有人在暗處哭泣。林默扶著墻壁站起來,發(fā)現(xiàn)掌心沾滿了黏膩的黑色粉末,湊近鼻尖一聞,是燒透的紙灰混著鐵銹的味道。
凌晨三點,林默坐在值班室里翻看著舊檔案。張師傅臨走前說檔案室里有前任留下的記錄,或許能幫他熟悉工作。積灰的文件夾里夾著泛黃的登記冊,最新的記錄停留在三個月前,登記人簽名是“周磊”。
“7月15日,三號爐使用異常,爐溫驟升至1800c,金屬架熔化。”林默念著潦草的字跡,“清理時發(fā)現(xiàn)未燃盡的布料碎片,帶有紅色絲線繡的‘安’字。”
他翻到下一頁,紙頁邊緣有燒焦的痕跡。“7月17日,夜班聽見三號爐內有歌聲,像是女人唱戲。檢查爐體無異常,但爐渣里有指甲大小的骨頭碎片。”
最后一頁的字跡幾乎難以辨認,墨水暈開成黑色團塊,隱約能看清“別開門”三個字被反復寫了十幾遍,筆畫越來越用力,最后劃破了紙頁。林默合上檔案夾,發(fā)現(xiàn)封面內側貼著張泛黃的便簽,上面用紅墨水寫著:“槐樹下的土不能埋活物。”
窗外突然傳來樹枝刮擦玻璃的聲音。林默抬頭,看見后院那棵老槐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擺,樹影投在墻上像無數(shù)只揮舞的手臂。他想起張師傅說的要清爐渣,抓起鐵鏟走向焚尸車間。
三號爐的爐門敞開著,里面積著厚厚一層灰白色爐渣。林默皺眉,明明昨晚沒使用過,怎么會有這么多殘渣?鐵鏟碰到硬物,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彎腰撥開爐渣,心臟猛地縮緊——那是半截燒焦的桃木梳子,齒縫里還纏著幾縷黑色的長發(fā)。
“叮鈴鈴——”
值班室的電話突然響起,尖銳的鈴聲在寂靜的凌晨格外刺耳。林默快步跑回值班室,抓起聽筒的瞬間,電話那頭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夾雜著模糊的女人啜泣聲。
“幫我……把梳子拿出來……”女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隔著水說話。
林默握緊聽筒:“你是誰?”
電流聲突然變大,震得耳膜發(fā)疼。他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然后是清晰的刮擦聲,和昨晚在三號爐里聽到的一模一樣。當他正要追問時,電話突然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忙音。
窗外的雨聲變大了,雨點密集地打在玻璃上。林默看向窗外,老槐樹下的泥土被雨水泡得發(fā)脹,地面上鼓起一個個小包,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土里鉆出來。其中一個包突然破裂,黑色的長發(fā)混著泥漿冒了出來,在雨水中緩緩飄散。
第三章:老槐秘事
天蒙蒙亮時,林默終于清完了爐渣。他推著裝滿灰渣的推車走向后院,老槐樹枝條上的雨水滴落在頸后,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