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書房門,一股濃重的書卷氣混合著霉味撲面而來。房間不大,靠墻擺著一個舊書柜,上面堆滿了泛黃的書籍,書桌一角放著一個褪色的紅木盒子,正是林武提到的那個。陳默走上前,嘗試著用鑰匙打開盒子,鎖芯“咔噠”一聲彈開了。
盒子里沒有玉佩,只有一疊舊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大多是父親年輕時的樣子,還有幾張是姨婆陳蓮的照片——她穿著那件深藍色旗袍,站在江邊的柳樹下,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完全看不出后來的悲慘結局。
最后一張照片引起了陳默的注意。照片上是兩個年輕男人的合影,一個是年輕時的父親,另一個眉眼間帶著幾分桀驁,穿著時髦的喇叭褲,摟著父親的肩膀笑得張揚。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建國與海濤,戊午年夏”。
戊午年,正是三十多年前,姨婆去世的前一年。這個叫海濤的年輕人,難道就是王海濤?陳默拿著照片仔細端詳,男人的眉眼間確實帶著幾分母親描述的蠻橫,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人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他拿起那封信,信封已經泛黃發脆,上面沒有署名,只有一行模糊的地址。陳默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里面的信紙是酒店的便簽紙,字跡潦草而急促:
“陳建國,別以為過了三十年就能相安無事。當年你推阿蓮下水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她的冤魂日夜纏著我,說要你償命。玉佩在我手里,想拿回去,就用你女兒來換。記住,別?;?,否則我讓你們陳家斷子絕孫!”
信紙的右下角畫著一朵歪歪扭扭的蓮花,墨跡發黑,像是用血寫的。
陳默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信紙從指尖滑落。原來母親沒有說錯,父親真的和姨婆的死有關!他親手推了姨婆下水?這個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臟。那個從小對他嚴厲卻默默疼愛的父親,竟然是個殺人犯?
“小默,怎么了?”林武撿起地上的信紙,看完后臉色也變得慘白,“這……這是真的?叔他……”
“我不知道,”陳默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眼眶通紅,“但這封信上說,姐姐的死和王海濤有關,玉佩在他手里!”
難怪父親會說姐姐是“替身”,難怪他臨終前會帶著詭異的笑容——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償還當年的血債,想用這種方式保護剩下的家人?可王海濤顯然不會善罷甘休,他手里握著玉佩,還在暗處虎視眈眈。
“必須找到王海濤,”陳默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震驚和悲痛,“他不僅是殺害姐姐的兇手,很可能也害死了我爸。外婆那里或許有他的線索,我們現在就去?!?/p>
林武點點頭,臉色凝重。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帶上那張合影和信件,披上雨衣走進了茫茫雨夜。
雨水比剛才更大了,狂風裹挾著雨點打在臉上生疼。老街的石板路積滿了水,每走一步都能濺起半米高的水花。路燈在雨霧中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又在積水里扭曲變形,像水里掙扎的鬼影。
“吱呀——”
旁邊一間老屋的門突然被風吹開,發出刺耳的聲響。陳默下意識地回頭,只見門內漆黑一片,隱約能看到一個穿著藍旗袍的身影一閃而過,消失在黑暗中。
“你看到了嗎?”陳默的聲音發顫。
林武臉色慘白,拉著他快步往前走:“別回頭!快走!那東西跟過來了!”
兩人不敢再停留,加快腳步穿過老街,往城郊的外婆家走去。雨幕中,隱約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時而在身后,時而在側面,如影隨形,冰冷的恐懼像江水一樣將他們淹沒。
第五章:外婆的囈語
外婆家住在城郊的老居民區,是一棟更老舊的平房,墻皮斑駁,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兩人踩著積水走進院子時,護工正拿著手電筒在門口張望,看到他們連忙迎上來:“你們可來了!老人家剛才突然哭鬧起來,說看到水里有女人,嚇死人了!”
陳默和林武對視一眼,心里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們跟著護工走進屋里,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外婆躺在里屋的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渾身發抖,嘴里不停念叨著:“水……好多水……阿蓮別拉我……我不是故意的……”
“外婆,是我,阿武?!绷治渥叩酱策叄p聲呼喚。
外婆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渾濁,似乎認不出人。她的目光在陳默身上掃過,突然變得驚恐,指著他大喊:“是你!你是陳家的人!你們都不是好東西!是你們害死了阿蓮!現在她來找我們報仇了!”
“外婆,您冷靜點,我們是來問您事情的?!标惸椭宰娱_口,拿出那張姨婆的照片,“您還記得她嗎?陳蓮,您的姐姐?!?/p>
外婆看到照片,突然安靜下來,渾濁的眼睛里流下淚水:“阿蓮……我的阿蓮……苦命的孩子……”她伸出枯瘦的手撫摸著照片,指尖冰涼,“她不該死的……都怪我……都怪我沒攔住她……”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陳默追問,“我爸和王海濤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外婆的情緒激動起來,她抓住陳默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是王海濤!那個畜生!他喜歡阿蓮,可阿蓮不喜歡他,喜歡那個窮書生。那天晚上下大雨,他喝醉了酒,把阿蓮堵在江邊,想強行霸占她……阿蓮反抗,兩人打了起來……”
外婆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講述著那個雨夜的慘劇:“我去找阿蓮的時候,就看到王海濤把她往江里推,阿蓮拼命抓著岸邊的石頭喊救命……我嚇得不敢出聲,躲在樹后面發抖……這時候你爸來了,他看到阿蓮快被推下去了,不但沒救她,反而……反而撿起一塊石頭砸在阿蓮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