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向北方發出的最后通牒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那艘金屬船依舊沉默地矗立在幽藍的光沼中,散發著亙古不變的冰冷與神秘。而它帶來的影響卻在悄然擴散,黑龍江上游部落消失的陰影尚未散去,庫頁島附近又傳來了漁民捕撈到形態怪異、肉質發黑魚類的消息,更有人聲稱在深夜的林中看到了快速移動的、非人形的模糊光影。恐懼如同無形的瘟疫,在知情者中蔓延。
就在這種壓抑到極點的氣氛中,大明使團的船隊終于抵達了新明港外海。這一次,他們沒有像上次特遣艦隊那樣擺出攻擊姿態,而是嚴格按照禮儀,派出了先行的小艇遞交文書,表明“宣諭冊封、共商海防”的來意。旌旗招展,儀仗森嚴,彰顯著天朝上國的威儀。
鎮國秦王吳銘下令以相應禮節接待,將使團迎入港內早已準備好的驛館。他沒有立刻會見正副使臣,而是由老陳和徐妙錦先行接觸,探聽虛實,同時也是為了爭取時間,平復內部因北方異象和即將到來的艱難談判而產生的動蕩。
談判在一種表面客氣、內里劍拔弩張的氛圍中展開。大明禮部侍郎手持圣旨,居高臨下地提出了朝廷的“恩典”:冊封吳銘為“奉天翊運鎮海伯”,允其“世鎮北海”,但需去“秦王”僭號,新明水師需接受登萊巡撫衙門“協防調遣”,新明官員任免需報備朝廷,賦稅需定額上繳……條件之苛刻,幾乎等同于將新明變為大明的一個特殊邊鎮,完全喪失了獨立地位。
老陳和徐妙錦據理力爭,援引新明開拓之功、屏御西夷之勞,要求更高的自主權和更尊崇的爵位。雙方在驛館內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談判陷入了僵局。
然而,外界局勢的變化,卻不會等待談判桌上的結果。就在談判僵持不下之際,南方再次傳來變故——已經與尼德蘭人達成協議、退出琉球核心區域的島津家,突然撕毀了協議!島津家當主島津義久以其弟島津歲久在琉球遇襲(實為之前新明突擊隊行動所致)為由,指責尼德蘭人背信棄義,未能保障其利益,悍然派出了一支由三十余艘關船、小早組成的艦隊,在大量浪人傭兵的配合下,突襲了那霸港的尼德蘭商館!
留守那霸港的尼德蘭守軍措手不及,商館被攻破,物資被洗劫一空,數十名尼德蘭雇員和船員被殺或被俘。島津艦隊隨后控制了那霸港,宣布琉球重新歸于島津家“保護”之下。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科恩總督聞訊暴跳如雷,一方面緊急從巴達維亞和臺灣調集兵力,一方面則憤怒地遣責新明背信棄義,與日本人勾結,并威脅要廢除剛剛簽署的貿易條約。
新明方面也是有口難辯。吳銘立刻意識到,這是島津家的野心膨脹,試圖利用新明與尼德蘭人互相牽制的機會,獨吞琉球!他一邊緊急派人向科恩解釋,一邊命令林風艦隊提高戒備,防止戰火波及自身,同時,也暗中期待尼德蘭人與島津家鷸蚌相爭,能減輕新明南方的壓力。
南方的混亂尚未理清,北方一直沉默的金屬船,終于對吳銘那近乎絕望的最后通牒,做出了回應!
但那回應的方式,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疇!
它不是攻擊,不是溝通,也不是釋放更多的光球。而是在一個沒有任何預兆的夜晚,那艘金屬船所在的海域,幽藍的光芒驟然變得無比刺目,仿佛一顆藍色的太陽在海面上升起!緊接著,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其顏色的巨大光柱,自船體射向蒼穹,直插云霄,將整個北方的夜空映照得如同幻境!
這壯觀而詭異的一幕,不僅新明境內清晰可見,連遠在遼東、朝鮮北部,乃至日本北海道地區,都有不少人目睹了這“北天異光”!光芒持續了約一刻鐘,才驟然消失,北方海域再次恢復了那種深邃的幽藍,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光芒消失后,負責監視的北方分艦隊和觀測點卻傳來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那艘金屬船……不見了!就在那光柱消失的瞬間,它如同蒸發一般,從所有人的視野和監測設備中徹底消失,原地只留下那片依舊微微發光的海域和一些紊亂的能量讀數!
它走了?去了哪里?那道光柱是什么?是傳送?是躍遷?還是別的什么?
沒有人知道。
金屬船的消失,并沒有帶來絲毫輕松,反而留下了更大的謎團和恐懼。它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些被釋放的光球又在執行什么任務?它為何突然離開?是完成了任務?還是被更強大的力量召喚走了?
一切的答案,都隨著那艘船的消失而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南北兩線同時發生的劇變,讓新明高層措手不及。南方,尼德蘭與島津家即將在琉球爆發沖突,貿易線可能再次中斷;北方,最大的未知威脅雖然暫時消失,但其留下的隱患和謎團卻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懸在了頭頂;而身邊,大明使團還在驛館內,等待著新明對于“冊封”和“協防”的最終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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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憂外患,瞬息萬變。吳銘站在議事廳巨大的地圖前,目光從南方混亂的琉球,移到北方那片空寂卻依舊詭異的海域,再落到眼前代表著大明使團的標記上。他感到自己和新明,正被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洪流裹挾著,沖向一個完全未知的、吉兇難測的未來。是抓住大明拋來的、帶著鎖鏈的救命稻草?還是依靠自身,在這愈發混亂的世道中殺出一條血路?抑或是,那消失的金屬船和其背后的存在,才是真正決定命運的關鍵?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猶豫不決。必須做出選擇,也必須為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做好最壞的打算。
“告訴大明的使者,”吳銘轉過身,對老陳說道,“冊封之事,可以談。但‘鎮海伯’之位,絕不可能!若要冊封,非‘王’爵不可!至于協防、賦稅、官員任免等條款,需另立細則,逐條商議,沒有三年五載,恐難達成。”
這是拖延,也是以進為退。他需要時間,需要觀察南方戰局的發展,需要評估金屬船消失后的影響,更需要……等待一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