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舞弊案的爆發,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地裂,瞬間撕開了朝堂表面維持的脆弱平衡。鐵證如山,由太子朱標和秦王吳銘聯袂揭破,其沖擊力遠超尋常的貪腐案件。這已不僅僅是幾個官員徇私枉法,而是涉及帝國掄才大典根本、意圖從源頭上扼殺改革未來的驚天陰謀!
消息傳出,京城嘩然!士林震動,百姓議論紛紛。那些原本依附于劉文正等清流領袖的官員,此刻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而之前被壓制、或心中支持新政卻不敢發聲的官員,則感到一股壓抑已久的濁氣終于得以吐出。
朱元璋的震怒,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武英殿,御前緊急會議。
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空氣仿佛都要凝固。朱元璋端坐龍椅,面沉似水,目光掃過殿下跪伏的一片重臣,包括聞訊匆忙趕來的劉文正等人。太子朱標和吳銘肅立一旁。
蔣瓛將查獲的物證——被篡改的朱卷、謄錄書手的口供、以及幾位涉案考官畫押的認罪書,一一呈上。
“好,好得很!”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威壓,他拿起一份被惡意黜落的試卷,上面清晰闡述著改革漕運、開海通商的觀點,“這就是你們給咱選的人才?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圣賢之道’?因為不合你們的心意,不合你們那點見不得光的私利,就要讓明珠蒙塵,讓棟梁折斷?!”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剮過劉文正等人:“劉先生,你學問大,你來告訴咱,孔圣人教過你們結黨營私、操縱科場、蒙蔽君父嗎?!”
劉文正渾身一顫,老臉煞白,伏地叩首,聲音顫抖:“老臣……老臣御下不嚴,管教無方,致使出現此等敗類,罪該萬死!然……然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鑒,絕無指使之意啊陛下!”他試圖棄車保帥,將責任推給下面的門生故吏。
“絕無指使?”朱元璋猛地將一沓密信摔在他面前,“那你告訴咱,你的好學生,在閱卷前與你府上管家密會,商議‘務必使實務策論不得高分’是怎么回事?!你告訴咱,你多次在文會上抨擊吳銘新政‘敗壞人心’,呼吁門生‘匡正學風’又是怎么回事?!你敢說,這次科場舞弊,不是你縱容、甚至默許的結果?!”
這些更為隱秘的通信和言論,竟也被蔣瓛挖了出來!劉文正瞬間如遭雷擊,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任何辯解之詞。他知道,皇帝這次是動了真怒,要將他們連根拔起!
“陛下!”另一位與劉文正交好的翰林學士硬著頭皮出列,“科場舞弊,自當嚴懲。然,此事或乃個別人所為,若因此牽連過廣,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動搖國本啊!且吳銘在江南,行事酷烈,株連無數,亦非仁政,朝中非議已久……”
他想將水攪渾,把話題引到吳銘的“過錯”上。
“放你娘的屁!”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出聲的并非朱元璋,而是站在一旁的吳銘!
他忍這些偽君子很久了!此刻,他一步踏出,目光如電,直視那位翰林學士,聲音鏗鏘,如同戰鼓擂響,傳遍整個大殿:
“寒了士子之心?本王看,是寒了那些寒窗苦讀、指望憑真才實學報效國家的寒門士子之心!是暖了你們這些結黨營私、壟斷晉升之途的蠹蟲之心!”
“你說本王在江南行事酷烈?本王問你,不清查田畝,如何知道江南隱匿了多少土地?不鏟除沈榮這等勾結海盜、行刺欽差的巨惡,如何推行新政,讓百姓得益?不斷掉那些依靠漕運、鹽鐵走私牟利的黑手,如何充盈國庫,鞏固邊防?!”
他環視眾臣,氣勢磅礴,將他在江南的所作所為,一件件,一樁樁,攤開在陽光之下:
“你們只知道躲在京城,高談闊論,空談仁義!你們可曾去過北疆,見過軍戶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慘狀?可曾去過江南水鄉,見過小民被豪強逼得賣兒賣女、投河自盡的悲???!”
“本王在江南,殺的是該殺之人,破的是腐朽之制,立的是能讓百姓吃飽飯、能讓國庫有盈余的新規!‘供銷社’讓物價平穩,‘制造局’讓百工興盛,‘皇家銀行’讓金融有序!這,就是你們口中的‘非仁政’?!”
“而你們呢?!”吳銘的聲音陡然拔高,手指幾乎要點到那些保守派官員的鼻子上,“你們除了抱著幾本死書,拿著‘祖制’、‘義利’當擋箭牌,阻撓一切變革,維護你們那點可憐的私利和話語權,你們還會干什么?!”
“國家積弊已深,猶如病入膏肓之人,不下猛藥,不去腐肉,如何能煥發生機?!你們倒好,醫生要動手術,你們卻在旁邊嚷嚷‘手術傷身’,甚至還要在手術刀上抹毒!其心可誅!”
他最后轉向朱元璋,深深一揖,聲音沉痛而懇切:“陛下!科場舞弊,絕非孤立!此乃朝中某些勢力,為維護其既得利益,對抗陛下革新圖強之國策的瘋狂反撲!今日他們敢舞弊科場,明日就敢蒙蔽圣聽,禍亂朝綱!此風不絕,國無寧日!臣,懇請陛下,借此契機,徹查朝堂,廓清寰宇,為我大明,掃除這些前進路上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