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一號”血火試航的余波未平,朝堂之上再起波瀾。這一次,發難的并非暗中潛伏的政敵,而是來自萬里之外的佛郎機王國——一支規模更為龐大的佛郎機使團,乘坐著三艘裝備更為精良的戰艦,抵達了澳門海域,并遞交了一份措辭看似恭敬,實則暗藏機鋒的國書。
國書中,佛郎機國王“遺憾地”提及了之前廣州外海的“誤會”,將責任歸咎于已“受到懲處”的特使卡斯特羅個人,并表示愿與大明“永結盟好”。然而,在看似緩和的言辭之下,卻提出了一個極具挑釁性的要求:希望大明開放其水師“星槎”計劃,與佛郎機王國“共享航海之術”,并允許佛郎機工匠“觀摩學習”,美其名曰“促進東西方技藝交融”。
與此同時,朝中幾位素以“清流”自居、實則與江南海商利益集團關系密切的官員,也仿佛約好了一般,紛紛上疏,大談“天朝上國當懷柔遠人”、“技藝小道,共享方能顯我氣度”,甚至隱晦地指責吳銘將“星槎”技術秘而不宣,是“心胸狹隘,恐失遠人之心”。
內外呼應,軟硬兼施!佛郎機人顯然改變了策略,從直接的武力威脅,轉向了更陰險的技術竊取與外交訛詐,并成功在朝中找到了代理人。
吳銘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若斷然拒絕,恐授人以“倨傲排外”之口實,給佛郎機人進一步尋釁的借口,也易被朝中政敵攻訐;若妥協退讓,則“星槎”核心技術必將泄露,多年心血毀于一旦,大明在未來海洋競爭中將再無優勢可言。
值此關鍵時刻,太子朱標雖經調養,身體仍顯虛弱,難以在朝堂上給予吳銘最直接有力的支持。朱元璋態度曖昧,既不愿向番邦示弱,又對可能引發的沖突心存顧慮。
就在吳銘于朝堂上孤軍奮戰、苦苦支撐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伴隨著巨大的危機,悄然降臨。
這一日,一艘破損嚴重、帆槳皆殘的奇特小船,被大明巡邏水師在海南島以南海域救起。船上僅有數名奄奄一息、皮膚黝黑、穿著迥異于漢人亦不同于南洋土著的船員。通曉多種番語的市舶司官員費盡周折,才勉強與他們溝通。
得到的消息,石破天驚!
這些船員自稱來自一個名為馬林王國的國度(位于今非洲東海岸),他們的國王曾接待過一支自稱來自“佛郎機”的船隊,起初以禮相待,互通貿易。然而佛郎機人很快暴露本性,憑借船堅炮利,攻占其港口,屠殺其民眾,掠奪黃金、象牙與人口,將其國土變為殖民地!他們是拼死逃出的幸存者,船只在大洋中迷失方向,漂泊至此。
他們還帶來了一幅粗略繪制的、標有佛郎機人在其大陸沿岸建立的數個堡壘位置的海圖,以及幾件佛郎機人用于與土著交易的、粗糙的火繩槍!
人證、物證、圖證俱全!佛郎機人并非他們自我標榜的“和平使者”與“文明傳播者”,而是徹頭徹尾的殖民強盜、屠夫!
消息被快馬加鞭送至金陵,吳銘聞訊,精神大振!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打破僵局、扭轉輿論的絕佳機會!
他并未急于公開此事,而是首先秘密安排那幾名馬林王國幸存者住進格物院,由可靠之人保護并進一步詢問細節。同時,他讓周大巧等人仔細研究那幾支佛郎機火繩槍,發現其工藝雖粗糙,但其擊發機構與之前繳獲的艦炮有相通之處,進一步印證了其來源。
準備就緒后,吳銘在又一次朝會之上,當佛郎機使團代表與朝中“清流”再次老調重彈,大談“技術共享”、“懷柔遠人”時,他出列了。
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向朱元璋躬身奏道:“陛下,臣近日偶得一些海外奇聞異物,或可助我等認清何為真正的‘遠人’。”隨即,他命人將幾名身體稍復的馬林王國幸存者,那幾支火繩槍,以及那份標有佛郎機堡壘的海圖,一并呈上殿來!
當通譯官顫抖著(因恐懼和憤怒)將馬林幸存者血淚控訴佛郎機人暴行的經歷當殿翻譯出來時,當那掠奪自非洲的異域火槍和海圖擺在面前時,整個奉天殿鴉雀無聲,隨即一片嘩然!
那些之前還在大談“懷柔”的官員,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佛郎機使團代表的傲慢神色也僵在臉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吳銘抓住時機,聲音如同寒冰,響徹大殿:“陛下,諸位同僚!此即為佛郎機人口中之‘友好’與‘文明’!占人國土,屠人百姓,掠人財富!其豺狼本性,昭然若揭!今覬覦我大明‘星槎’之術,豈是真為交融?實乃欲效仿其非洲暴行,為其下一步寇掠我大明海疆、奴役我大明百姓做準備!若將此等關乎社稷存亡之重器與之‘共享’,與開門揖盜、自毀長城何異?!”
他目光如電,掃過那些倡言“共享”的官員:“爾等口口聲聲懷柔遠人,可知爾等欲‘懷柔’之對象,乃是屠戮他國、惡貫滿盈之強盜?!爾等究竟是我大明之臣,還是佛郎機人之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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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心之問,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
事實勝于雄辯,真相粉碎謊言。在血淋淋的證據面前,任何華麗的辭藻都顯得蒼白無力。朱元璋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死死盯著那份海圖和那幾支火槍,眼中殺機畢露。
“滾!”朱元璋對著佛郎機使團代表,只吐出一個字。
那代表在滿朝文武憤怒的目光中,狼狽不堪地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