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州城內的驛館,天色已近黎明。吳銘毫無睡意,今晚的遭遇讓他后背沁出的冷汗至今未干。那冰冷的弩箭鋒芒,似乎仍抵在他的眉心。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同處理一個突發的重大項目危機,開始梳理脈絡。
兩名貼身護衛盡職地守在門外,雖然危機暫解,但他們不敢有絲毫松懈。驛館內外,看似平靜,實則已被那些化裝成百姓的錦衣衛暗樁悄然控制,水泄不通。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房門被輕輕叩響。之前那名錦衣衛小旗走了進來,他已換上了一身尋常的棉布直身,但眉宇間的精干之氣卻掩蓋不住。
“吳御史,啊不,吳少保。”小旗拱手行禮
“算了,稱呼本官御史也無妨,可清貴著嘞。”吳銘出聲打斷。
“是。”
小旗繼續說道,聲音依舊平穩,“首尾已處理干凈,漁村會恢復平靜,如同什么都未發生。張老漢已被轉移到安全之處。”
“有勞了。”吳銘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可曾查出什么?”
小旗并未就坐,依舊站著回話,姿態恭敬卻帶著錦衣衛特有的疏離感:“回御史,查驗了刺客的兵刃和弩機。兵刃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普通貨色,但打磨得異常鋒利,應是慣用之人。至于那幾具弩機……”他頓了頓,抬眼看了下吳銘,“雖做了舊,磨損了部分標記,但內部機括的做工和用料,與軍器監制式弩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簧片的淬火工藝,非一般民間工匠所能為。”
吳銘的心猛地一沉。“軍器監”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響。這意味著,刺殺他的勢力,不僅能圈養死士,還可能滲透了大明的軍工體系!這絕非普通走私海商或者地方豪強能做到的。線索,似乎隱隱指向了更高的層面。
“可能追查具體來源?”吳銘追問。
小旗搖了搖頭:“難。軍器監流出器械,途徑繁多,衛所報損、以舊換新、甚至……監守自盜。且對方處理得很干凈。不過,卑職已將弩機特征詳細記錄,會通過密渠道上報。”
吳銘沉默片刻,知道從器械追查這條路短期內希望渺茫。他換了個方向:“那個突然出現的漁民漢子,是你們的人?”
“是。”小旗坦然承認,“他代號‘漁夫’,在此潛伏已久,負責監控沿海異常。張老漢本就在我們的觀察名單上,因其過往經歷和掌握的海事知識。御史您前去接觸,我們便提高了警戒級別。”
吳銘心中明了,自己果然是一直在錦衣衛的視線之內。他壓下心頭的不適感,繼續問道:“那張老漢現在何處?本官還有些話要問他。”
“就在驛館后巷一處安全屋。御史若想見,卑職可即刻安排。”
“現在就去。”
片刻后,吳銘在錦衣衛小旗的引領下,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進入一間看似普通的民居。張老漢胳膊上纏著布條,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可。見到吳銘,他連忙起身。
“老人家不必多禮,坐。”吳銘在他對面坐下,語氣緩和,“今晚連累你受驚了。”
張老漢苦笑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漢我既然選擇了把東西交給老爺,就料想到可能會有麻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這么狠。”
吳銘直視著他的眼睛:“老人家,現在你我都已在險境之中。要想破局,唯有坦誠相告。你給我的那張海圖,以及你提到的神秘島嶼和船只,除了你之前說的,是否還有更詳細的線索?比如,你可曾聽說過‘夜梟’這個名號?”
“夜梟?”張老漢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忽然,他眼神一凝,“老爺這么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大概兩三年前,有一次我酒后跟幾個老伙計在岸邊吹牛,說起年輕時跑海的見聞,提到過那古怪大船的影子。當時有個常來收魚貨的陌生商人,在一旁聽得格外仔細,還湊過來問我具體方位。我那時留了個心眼,沒細說。后來,沒過幾天,就有人暗中找到我,出高價買我當年用的海圖和航海筆記,被我拒絕了。來人口音不像本地人,行事鬼祟……現在想來,那人腰間似乎掛著一個木牌,上面刻的,好像就是一只鳥,當時沒看清,莫非就是夜梟?”
吳銘與旁邊的錦衣衛小旗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線索對上了!那個“夜梟”標記的組織,至少兩三年前就開始在沿海活動,并且一直在搜尋與海外神秘勢力相關的信息!
“后來呢?還有人找過你麻煩嗎?”吳銘追問。
“那倒沒有。”張老漢道,“我拒絕后,那人也沒糾纏。之后我就更加小心,很少再提舊事。直到老爺您來……看來,他們一直沒放棄,只是在暗中等待機會。”
吳銘深吸一口氣。情況越來越復雜了。一個活躍多年、觸角可能伸進軍工體系、且對海外神秘勢力極為關注的地下組織“夜梟”,其圖謀絕對不小。自己查海防、探貿易,無意中似乎捅到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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