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人說,胡相爺府上下午好像擺宴了,雖然沒大張旗鼓,但馬車去了不少……”六子補充道。
吳銘揮手讓六子下去,書房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劉伯溫剛死,胡惟庸就在府中設宴?這是慶祝?還是與黨羽密議下一步計劃?
而宮中中使的冷漠態度,幾乎昭示了皇帝對此事的心意——默許,甚至可能是樂見其成。
帝心似鐵!帝王心術,冷酷至此!
吳銘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他再一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身處的是一個何等殘酷的時代。功勛、才華、甚至生命,在絕對的皇權和政治斗爭面前,都是如此微不足道。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低聲喃喃,劉伯溫當年的預言,竟一語成讖,用在了自己身上。
“夫君……”徐妙錦靠近他,握住他冰涼的手,試圖給他一些溫暖和支撐,“我們……”
“我們更要小心。”吳銘反握住她的手,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劉伯溫一死,胡惟庸在朝中更無人能制,氣焰必然更加囂張。接下來,恐怕就是大肆安插親信,徹底掌控中書省和六部。而陛下……”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陛下或許樂見胡惟庸替他掃清障礙,但絕不會允許相權過度膨脹,威脅到皇權。這兩者之間的碰撞,遲早會發生。而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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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銘看向徐妙錦,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我們既要防止被胡惟庸當做下一個目標清除,也要避免在帝相相爭時,成為陛下用來敲打甚至犧牲的棋子。”
這其中的分寸把握,艱難無比,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那我立刻讓張嬤嬤和所有渠道更加謹慎,沒有萬分把握的消息,絕不傳遞。”徐妙錦立刻道。
“嗯。”吳銘點頭,“此外,我的‘病’,也該慢慢好轉了。”
“好轉?”徐妙錦一怔。
“一直病著,反而惹人生疑。尤其在這個關鍵節點,我需要適時地‘康復’,重新出現在某些場合,觀察風向,甚至……有限度地發出一點聲音。”吳銘眼中閃過一絲算計,“至少要讓人知道,我吳銘還沒被嚇破膽,還‘有用’。”
他不能真的完全隱退,否則就會被遺忘,甚至被輕易舍棄。他必須重新校準自己在皇帝和胡惟庸眼中的價值和定位。
“我明白了。”徐妙錦點頭,“那從明日起,我便讓太醫調整方子,對外只說伯爺病情漸愈,仍需靜養,但已無大礙。”
“好。”吳銘頷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夜色漸濃,徹底吞噬了最后一絲天光。誠意伯府的方向,仿佛有無形的悲愴與冤屈在夜空中凝聚。
一代謀圣,就此隕落。
而這,僅僅是洪武十三年這場大戲的又一幕高潮。
吳銘知道,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他必須盡快“好”起來,準備迎接那更加洶涌的暗流,乃至最終的驚濤駭浪。
帝心似鐵,相權如火。
他這片看似無根的浮萍,該如何在這鐵與火的夾縫中,求得生存,甚至……尋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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