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路跑過去的時候,正發現自家太子朝凌霄殿踽踽獨行,很平靜,不,應當是“冷漠”,就像那一年戰場上,太子一身鎧甲滴著鮮血,獨自從硝煙彌漫中走出來,手中提著把血劍,雙眼冷漠得像沒有靈魂——對于一個本來信佛理禪的人來說,殺那么多人,如何又不是對自己心靈的屠殺。
李生路收回胡思亂想,忙上前。
“殿下,有急事通稟!”
弘凌負手而立。“是太皇太后又要找本宮麻煩,還是皇后又唆使童貴妃母子,與本宮作對。”
李生路四顧一眼,見無人,才低聲說:“都不是,而是……關于五皇子。”
一聽這三字,弘凌渾身一凜,凌厲回眸來,危險地瞇了眼睛:“弘允?”
李生路點頭,上前悄悄耳語了一陣。
弘凌眸子驟然陰戾下去,袖下雙拳緊攥,咯咯作響。“沒想到,他竟真活著!”
李生路:“不過現在消息還不確切,皇后仿佛也還不知道此事。”
弘凌冷冷輕笑一聲,吩咐了李生路幾句,便讓他下去了。
皇后當然不可能知道弘允還活著,若她知道,那日甘露臺就不會只干坐在那兒一言不發的看戲了。
他早預感道,弘允不可能那么輕易死了,能夠和他比肩相較的男人,怎可能死得那么默默無聞。
清風起,弘凌回望念月殿,又似越過念月殿、看向少年時居住的冷宮。那里有他最不堪的歲月。
二十四年前,上任皇后所謂的死于他生母手中之后,便由她雙胞胎妹妹、彼時還是姜貴妃的姜瑤蘭繼任,人稱小姜后。弘允便是小姜后所出,因為大小姜后雙生,長相酷似,是以皇帝、太后之流對大姜后的追思都轉移到了她們母子身上,小姜后母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是以弘允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眾星捧月。而他,卻是背負著兩條人命的孽子,是人人都想踐踏的泥巴。同一件事,弘允做就是對的,他做就是居心叵測、裝模作樣。他越聰慧、越能干,他們便越忌憚、越不喜……
深吸了口氣,弘凌壓下少年時代殘留的陰影,決然朝凌霄殿去。
既然沒有人可以依靠,自己就必須更加的努力,頑強!
他絕不會重蹈少年時代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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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月亮越來越圓,轉眼便到十五。
清晨。
昨夜剛下了一場夜雨,草葉兒掛著露珠在晨曦中閃閃發亮,一陣疾風掃來——是把拂塵不小心掃了它一耳光,水珠簌簌抖落了一地。
拂塵的主人嫌棄地一撣拂塵上的露珠兒,咕噥了一句,而后朝著院子又立馬收斂了不悅,細聲客氣問——
“云衣姑娘,可起了?”
院里,錦月正在回憶這十來日苦練的舞姿,聞聲聽出是太皇太后身邊的那花發公公,忙出來,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