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小團子的末七了。燒過今晚,便不能再燒東西給他。
“姐姐,今晚是末七了,咱們準備的這些東西燒過去,想來小黎也暫時夠用了?!毕汨鮼硪欢鸭堝X和衣裳。
周綠影在一旁幫忙遞東西,而后將門打開,以便魂魄歸來。她也去外頭守著。
錦月默然哽咽,捧起雙小鞋子閉眼在臉上輕輕摩挲,光滑的緞面仿佛孩子滑滑的圓臉蛋兒?!澳镉H別哭了?!薄昂弥灰±柙?,娘親就不哭?!薄澳悄镉H別哭,小黎永遠不會在娘親身邊的……”
腦海里回憶里的話,在這盆跳躍的紙錢面前,越發讓心口鈍痛。
香璇紅著眼睛握錦月的手:“姐姐,放進去吧。燒過去,孩子才能穿上。”
錦月心痛地呵嘆了口氣,才鼓起勇氣將掌心的小鞋子放入盆中,立刻火焰蔓延上鞋幫。
“人三魂七魄,三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還有三年,我還有三年的報仇時間。”錦月咬牙道。上官母女,楊丞相府,弘實夫妻,還有……還有蕭映玉。是他們串通,害了孩子。
香璇:“姐姐還是怪太子殿下,是嗎?”
“是,我是怪他。可是,我更怪自己……決定留下的是我,決定將小黎交給他保護的,也是我。是我親手將孩子交到了他手中,成了他宏圖大業上的鋪路石子?!卞\月心痛如絞。
“這怎么能怪姐姐,姐姐當時重病不起,我也沒出息的臥病了,只有將孩子交給太子照看。誰能知道,皇上竟要東宮一同去圍獵,誰又想到蕭昭訓竟、竟有此惡毒之心,唆使了那些惡人鉆空子。”
錦月緊咬貝齒,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痛,跳躍的火焰里仿佛映出小團子嘻嘻笑的可愛臉蛋。
這時守在門口的姑姑周綠影跛著腳急急走進來:“小姐、香姑娘,有人來了!”
香璇:“怎么可能,淺荇和行魏不是守在外頭……”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一個素緞男人的影子出現在了庭院中,他似遠遠朝一旁的錦月來,如深秋降的霜,停在夜色里。
錦月低垂著眸,無動于衷。
香璇見錦月如此,猜想她應該也已猜到來人。其實她上兩回就發現了,每隔七日燒七,太子就會來,只是之前他都在夜色里站著不曾出現。
周綠影正不明白,香璇便上前拉了她小聲說“咱們先下去吧?!本鸵坏廊ピ鹤哟箝T處守著。
紙錢從錦月手中落入火盆里,立刻火焰噗呲一聲輕響,火舌吞吐之后愈發明亮,映在錦月濕潤的眼瞼上。
一股霜氣迎面撞來時,錦月也不抬眸冷聲道:“你來做什么。”她目光落在面前男人霜白的素緞袍角上,只覺這哀喪的霜白扎在眼睛里刺得她淚水又不住涌,錦月趕緊抬袖子擦去,不想再在這人面前落一滴眼淚。
“今天是孩子的末七,我來送送他。”
錦月狠狠抬眸看去:“你有什么資格送他?是你和你的手下,為了你們的宏圖偉業,見死不救,是你們犧牲了他,你現在有什么資格來送!”
弘凌清粼粼的瞳眸激蕩起沉痛、自責,薄唇緊緊咬出些蒼白。許久,他蹲下從竹籃里拿了一件新做好的小棉襖,輕輕放入火中。
“別碰這些東西,你沒有資格碰它們!”錦月冷沉道。
“是我之錯,我答應過你好好保護孩子,卻沒有做到?!?/p>
“你不是‘沒有做到’而是‘不愿做到’!”錦月恨聲打斷,目光也犀利起來,“你明明可以守著孩子不去狩獵,可是你為了籠絡朝臣、為了討好尉遲心兒你去了!這是其一?!薄暗阕畲蟮腻e,是明知小黎是誰害死的,卻還任由皇帝將孩子從族史上除名,包庇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