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棉輕輕一笑:“映玉妹妹是心里有鬼,所以看誰都覺得神出鬼沒?!?/p>
一頓,她看向高林頂稍露出的凌霄殿高聳入云的琉璃瓦犄角:“那殿中的侍女,就是你的親姐姐,也就是說你上報宗正府的資料有假,你犯了欺君大罪。”
映玉臉色白了白,但很快斂了去,手帕掩唇輕輕一笑:“金姐姐想象力可真豐富,那我也喚你‘姐姐’,你可別說你我也是親姐妹,我可沒有你這么個心思深沉的姐姐?!?/p>
金素棉冷眼瞧著映玉臉上的表情變化:“你不必再掩飾,而今才發現也是我太粗心。那次你給我一耳光我就該想到的,你平時多么的隱忍,可每次遇到這個侍女就會失了冷靜,可見她對你是很重要的人。你孤苦無依,除了親人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讓你這般在乎……”
金素棉的冷靜分析仿似捏著把柄的威脅,令映玉忍不住咬了牙、收了笑冷盯著金素棉:“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盤,都給我收好。若你敢動她,我江映玉不管你背后金家如何、你又如何,哪怕和你玉石俱焚,我也不饒你!”
映玉說罷不欲多言,重重提了被桃枝勾住的裙擺而去,走過金素棉身邊的時候又低聲說了句:“記住我的話!”
映玉剛走兩步,金素棉隨后亦回:“你們姐妹若再將東宮攪得雞飛狗跳、再讓殿下陷入危險,我金素棉也不饒你們。請你也記住我的話!”
映玉一頓,余光朝后一橫,哼了一聲而去。
*
博望門外,東宮侍衛與皇宮禁軍羽林衛的對峙持續一個多時辰,直到皇帝親自乘著御攆而來,兩方才放下相向的利劍。
大乾宮是皇宮諸宮殿的中最廣闊的,帝后妃嬪都居此宮中,殿群宮苑共有五十多座,其中正殿宣室殿為皇宮之中地勢最高、建筑最雄奇的之處,風水上為眾宮之龍首,遠遠凌駕于東宮凌霄殿之上。
此刻,宣室殿屋脊高聳,殿脊上用十三塊黃彩琉璃磚堆砌雕刻的“吞脊獸”,在陽光下金光刺眼,尤其獸背上直-插穿身利劍,仿佛預示忤逆上者,必死!
殿內,包括親王在內的皇族宗親和朝廷三公林立兩邊,上頭龍庭上金鑾寶座,四十許的皇帝秦建璋高座龍椅上,身穿正明黃-色繡金云團龍紋的龍袍,頭戴懸珠冕冠,只是頭發已花白,像一條耗盡了精氣的臥龍,氣息奄奄盤在那兒俯視殿中站著讓他又厭又忌憚的兒子。歲月在他臉上爬上溝壑,依稀可尋曾經的英俊神武。
雖是父子,容貌卻和弘凌看不出幾分相似,弘凌更像生母,或許也是他如此厭惡這個兒子的原因之一。
靜默,絞著每個人的喉嚨,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弘凌頷首立在殿中央,不動不搖。
一旁,弘實盯著他勾了唇暗自磨牙,被廢之后數月的羞辱仇恨此刻壓在他胸口幾欲噴薄,他實在等不住、上前了一步正要開口奏本,便被對面那側立著的某親王一個眼色制住,安靜退了回去。
“太子?!被实劢K于開口,綿長、低沉、威嚴,“你身為儲君卻闖入牢獄、私放嫌犯,有何解釋……”
弘凌任低著眸子,抬手握交握:“啟稟父皇,兒臣并非私放嫌犯,而是救人。兒臣前往牢中時發現有人對嫌犯私下嚴刑拷問,企圖屈打成招,恐怕……”
“胡言亂語!”弘實上前一步、朝弘凌怒揮了袖子打斷,“太子皇兄未免太不將父皇母后和宗親們放在眼中,到現在還在說假話。分明是那日你見天將雷雨,知道那侍女要去尚陽宮,便匆匆跑回去將她招入椒泰殿吩咐,趁夜將不小心留在尚陽宮的證據取回!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如此狡辯,如何能為咱們眾兄弟帶頭起榜樣!”
他回頭看下手邊林立一派的皇子兄弟們,“七弟、九弟、十一弟,你們說是不是?”
弘凌垂首不置可否,無聲輕輕一冷笑,仿似不屑辯駁。
皇帝煩悶地嘆了口氣,睨了一眼弘實:“好了,朕才說了一句,你就說了一串。”
他疲憊地一揮袍袖,意思讓弘實退一邊別說話。
弘實幾個月來早已打了滿腹的草稿,而下卻被皇帝這一揮堵住了。弘實不甘退后,瞧了眼對面的某王爺,那人亦回了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皇帝俯視著始終不動聲色的四兒子——沉穩、收斂、不露鋒芒,卻更讓人心生膽寒,連自己高座龍椅上也感受到他的威脅。再看看底下弘實之流那幾個兒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