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五年前的模樣,不過……略胖了些。”錦月欣喜莞爾,而后想到當年與秦弘凌的事,又沉凝下去,“這幾年你在哪兒,過得可好?我是你長姐,卻沒有照拂好你……”
錦月說著眼睛有些濕,映玉亦然,輕輕依偎在錦月懷中落淚哽咽:
“映玉過得很好,只是苦了姐姐,在暴室……”
話到此處便不成聲,姐妹二人都想起了當年丞相府的□□,蕭家本是大周第一顯赫的氏族,朝夕間便被全部處決,爹娘成亡魂、親人生死別。滅族啊!
錦月輕輕撫著映玉顫抖的背:“都過去了,過去了,爹娘泉下有知我們還好好活著,也算安慰……”“娘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叮囑我定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而今找到了你,我也對娘有個交代了……”
映玉含淚默然點頭,幾度開口想說爹娘都不能成聲,最后道:“當年和姐姐在河套小鎮失散,姐姐被捕,我……機緣巧合,遇到了殿下,所以這些年……映玉都在大漠……”
錦月微微吃驚,不想她竟然和一直在大漠,秦弘凌照拂著她。猶記當年,京兆伊和大司農帶著士兵封鎖個個大門,三重弓箭手趴在圍墻上朝府里亂箭齊發,剎那哀聲四起、鮮血四濺。一隊劊子手沖進丞相府,大肆砍殺,她的婢女、奶娘、父親、弟弟、姑姑……一個一個地,倒在血泊里,丟了性命……
她帶著妹妹蕭映玉、弟弟蕭青楓從破墻洞逃了出去,舉目無親、舊友更不堪依靠,她幾欲崩潰的時候,有一個念頭在腦海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定——她要去大漠,去找秦弘凌,這個世上她只有依靠那個男人了,她只有他了,他說過要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所以她帶著弟弟妹妹千里迢迢,一路逃亡北上,雖然已是二月底,可漠北依然冰雪千里,她都不知道怎么走到邊塞的。
到了河套,她立刻給弘凌修書一封,解釋了數月前分手是不得已,是不想將他牽連入謀逆之案,若他在長安被牽扯進來,勢必被處死,而今已到塞外,她愿就此隱姓埋名,不管富有還是貧窮,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生死不離不棄。
她忐忑地等了一天一夜,終于等來了弘凌。他穿著鎧甲,滿身干涸血跡和酒氣,當是上戰場前喝的壯行酒,他眼神凌厲也不說話,將她按在破廟的茅草堆上,要了她身子。情到濃時他捧著自己臉說——“相信我錦兒,雖然我弘凌現在一無所有,但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做天下的皇后……”
多么動人的情話呀!
而今,天下他已唾手可得,只是那句情話又落入了哪個女人的耳中?那個“素棉”嗎?看得出來,弘凌對她態度明顯不同,愛護、寵溺、縱容……
錦月冷冷一笑。愛說給誰聽給誰聽吧,左右……左右她再也不會信、再也不會聽了。
映玉見錦月忽然臉色冷冷不知在想什么,心下有些慌張,忙握住錦月的說:“姐姐不要多想,殿下……殿下只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才收留我、照顧我,姐姐,你是生映玉的氣了嗎?對不起,我……我……”
錦月回神,輕輕一笑:“是你多想了,此生此世,秦弘凌的事已經與我沒有任何關系,再說,你又有什么對不起我的。”
映玉眸光一蕩:“姐姐你、你是說和殿下,恩斷義絕了嗎?那,孩子……我聽說,姐姐有個兒子,難道是五皇子……”
“孩子不是任何人的,只是我自己的。”錦月不愿再說下去,離宮的決心越來越堅定。這座城、這個男人把她困得太久,她實在太累了。
映玉也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安安靜靜的垂首、柔弱地坐在那里,溫柔惹人憐惜,錦月抬眸,才發現這個妹妹和記憶里的妹妹,還是變了,變得更柔媚,也隱隱有幾分陰柔的凌厲。
兩人正沉默,窗外的叫喚聲陡然大了起來,刺得人耳膜發痛——
“殺人啦、救命啊,玉皇大帝啊救救我啊!閻羅王唉,快收了這幾個歹毒的惡鬼啊……素棉姑娘救命啊……”
聲兒大得幾個院子都能聽見!
錦月和映玉忙著敘舊,倒是把外頭那潑婦給忘了,都忙出門去看。
果然見那叼奴扯破喉嚨的哇哇叫喊著、滿地打滾,一雙褲腿暈著大片的鮮血,看著比先前嚇人。
錦月看映玉,低聲說:“這潑婦雖可恨,但她主子得寵,若繼續鬧騰下去恐怕于我們不利……你初來乍到,還是少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