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齒雖好,可管不住舌頭咬到了是要出血的。”錦月回敬七皇子妃一個綿綿含冷的眼神,“你說是不是,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不服,想要再說,這時一直悠然聽戲的太后適時打斷:“好了。聽個戲還不能安靜?!?/p>
她略有不耐,掃了過來,她青絲梳得整整齊齊,間或幾縷雪發,從前和藹慈祥的容色現在含了些上位者的嚴厲,“七皇子妃,太子妃不但是皇上的嫡兒媳,也是你們唯一的長嫂,怎能這樣對太子妃說話?”
七皇子妃暗暗撇了撇唇,不甘不愿卻不得不低頭,溫溫順順地應和告罪。
而后太后慈祥的目光落在錦月身上,錦月卻從這目光上覺察出一些冷厲,落在臉上、脖子上、肩脊上,涼冰冰的刺骨。從前太皇太后的為人嚴厲,她也沒有這樣渾身透涼意的感覺。
“太子妃?!碧舐暤?,“雖然七皇子妃語氣有些恰當,但她說的話是對的,宮中閑言碎語本就不少,你就安分些吧,哀家不想再聽見任何不好的傳聞。”
錦月被訓斥受辱,咬了咬唇,心知現在尚陽宮處境不比從前,為了不給弘允添事端還是忍下了這口氣,諾諾答是。
戲臺上的歌舞戲還在繼續,扮演蘭陵王的是個高大的男人,他戴著面具看不見臉,只間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襯這他頎長的身軀俊逸瀟灑,是頗有兩分弘凌的風采。
錦月緊攥著拳頭盯著戲臺,忍了許久才忍到曲終人散,太后率先退場,走時不忘親親熱熱地將手遞給一側的蕭映玉,笑贊——
“真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哀家的咳嗽癥若不是你一年來堅持不懈地為哀家調理,哀家可還有苦頭要吃呢。四皇子得你這樣巧手的好內助幫襯照顧,難怪這樣優秀。”
映玉嫣然笑答。
在場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了清楚,知道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是太后親近上安宮了,第二層,便是這位地位還低微的昭訓,恐怕要步步高升,那“內助”二字,是否映射蕭昭訓可能當上赤手可熱的四皇子的正妃?
眾人對映玉,這個曾經看都看不上眼的低等姬妾越發客氣殷勤起來。當真風水輪流轉。
錦月挨了這頓訓斥、遭了太后當頭一棒下馬威,那些不甘的皇子妃們態度更加輕慢,一個個走在錦月前頭,錦月反而落在了最后離席。
此時天已經黑下來,錦月心悶想走走,就沒有坐輦,讓秋棠打著燈籠扶著她走。
前頭各殿主子的隊伍一串一串,星星點點的紅和黃,如地上的銀河帶子。
秋棠扶錦月走,低聲不忿道:“個個狗眼看人低、見風使舵的,娘娘還沒起身離席,哪里輪得到他們這些庶皇子的姬妾。”
“今時不同往日,她們的夫君雖不如弘允哥哥優秀、也不是嫡子,雖無功卻也無過,但在皇家,無過比什么都好。弘允哥哥再多功勞,也抵不過母親的罪過,皇帝的介懷?!?/p>
錦月小聲道,以免讓侍立路旁的人聽見。
秋棠見錦月容色淡淡,并沒有怒氣,自覺愧疚道:“娘娘寵辱不驚,勝她們千倍百倍,咱們只要咬牙熬著,太子總有再出頭之日。”
秋棠最后一句話讓錦月略略煩亂,下意識不愿去想未來上安宮與尚陽宮的你死我活。
夜色濃稠,兩側假山流水叮咚窸窣,小林在晚風里沙沙作響,吹來一陣夜來香和荷花的味道,舒緩了白日的燥熱,白日吵雜的蟬鳴也安靜。
錦月心情也好了一些,停在水塘旁歇息,卻不想一盞燈籠靠近——
是一雙主仆走來。
距離漸近,光線昏暗,錦月和來人都沒看清彼此的容貌,卻都認出了彼此,因為太過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