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冰雪高閣中,雕花門開著溢出裊裊香煙。
“戚里跨啦”一陣鎧甲片相撞聲,一魁梧武將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jìn)屋去,屋中光線略幽暗。
“主子,尉遲太尉協(xié)同家眷來投誠了!”
光影明滅中,一身著玄黑、赤金紋的拖地長袍的高大男人坐在九尺長幾后。門口透進(jìn)來的光只照亮他胸口以下,面容看不清晰,只有玄黑的緞子和赤金的云紋被雪光照得十分分明。
“家眷?”弘凌聲音沙啞,極低緩,有些變化了和之前不同,仿若深暗幽谷中傳來的回響。
單膝跪地的馮廉捧著拳頭眼睛一轉(zhuǎn),心想主子反問“家眷”二字,恐怕是在問錦月夫人。
“回稟主子,只有部分家眷,上官夫人母女母子四人,錦月夫人并不在投誠之列!”
長幾側(cè)的褐衣帶刀侍衛(wèi)聽見錦月二字,抖了抖,正是李生路,他小心地看自家主子,卻看不清他容顏,只見端到口邊的三角酒樽只有輕微一頓,便無其它。
馮廉想了想,道:“對了,尉遲太尉還帶了一對主仆,正是映玉夫人和姜女醫(yī),說是路上碰見的。映玉夫人一路風(fēng)雪奔波,已經(jīng)快去了半條命了……”
這樣的場景仿佛六年前的重現(xiàn)。不過彼時,是錦月帶著映玉來漠北,而這一回卻不是。
弘凌站起身,他身形高大,又披著黑狐裘,立刻屋子仿佛更加逼仄。他走到門外,俯瞰風(fēng)雪半城,一語不發(fā)許久。
直到兆秀、馮廉、李生路三人退都被北風(fēng)吹硬了,弘凌才冷聲無波瀾地說:“修書一封與皇帝,正月初一,北軍攻長安!”
“諾!”
弘凌揮揮手,所有人都退下了。他手捏著凍若冰霜的雕欄也察覺不到寒冷,最近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冷熱觸覺有些失靈。
弘凌遠(yuǎn)眺南方,城池疊影更遠(yuǎn)出唯有白茫。
白茫天地間仿佛有一張女子的笑臉沖他笑,弘凌浮了浮額頭,腦子有些不清晰,最近時常出現(xiàn)幻覺,他只能閉目甩甩頭,才能摒除。
果然是幻覺,虛空哪會有人臉呢?
弘凌眼波終于浮了浮,竟比冰天雪地還寒三分,毫無溫存感了。
*
尉遲府舉家消失,錦月跪在大乾宮立誓與尉遲割斷關(guān)系,才得已保全自己和尉遲飛羽。弘允從中帷幄,尉遲飛羽的三千戶侯,是終于安然受封。
十二月初,弘允被冊封太子,并任南軍大司馬之職,與數(shù)位老將軍共同商討北伐舊太子之戰(zhàn)。
他變得特別忙,已有半個月沒來昭珮殿陪錦月吃早膳,事實上他應(yīng)是忙得腳不沾地,可想而知弘凌那封以鮮血寫的戰(zhàn)書對朝廷的壓力有多大!
整個皇宮少了宣徽殿的惹事,更加寧靜,可這寧靜之下卻是一種深深的焦灼和惶恐。
十二月中旬,弘允穿上鎧甲和錦月告別,要領(lǐng)軍北上與叛軍在原安迎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