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阿竹邊跟上錦月邊心中罵了句“潑皮”。
錦月剛上二樓,就有個老仆迎面走來,無意抬頭看見錦月,當時就是一愣,盯著錦月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驚喜笑出來——“呀!這,這不是白姑娘嗎,龍公子在雅間里頭等了您好一會兒了,快請快請。”
白姑娘,錦月聽見這久遠的稱呼,先是一陣遙遠的陌生感,而后是少女時的一連串回憶,自由、恣意,鮮衣怒馬。從前她偷跑出府來玩兒,取“錦”之“白”,化名白月。
老仆領了錦月進雅間,正在門口一陣風從房間里的窗戶吹來,送出來幾許稀少的幽香,錦月為香一震,不住深吸了吸。是弘允沒錯,哪怕人有相似、有假冒,但這香是皇宮御貢給皇家嫡系的,只有弘允身上才有。
開著的窗戶涌進來白亮,弘允站在白亮中輪廓被暈出淺銀色。他聽聞錦月的腳步聲,回頭看來。他今天沒穿藏青金云紋的皇子服,而是一身玄色的緞子深衣,腰間只用一根淺湖藍色的玉帶束著,簡簡單單干干凈凈,看起來簡單大氣,若是細看才能發現衣服上繡著精美的暗紋,絕非凡品。
弘允莞爾,錦月亦微微一笑,天上避日的流云被風吹過,整個房間突然明亮溫暖。
錦月和弘允從客棧后門出來,到熱鬧的街上。
“你眼睛可好些了?”錦月開口便問了最關心的問題。
弘允微微頷首,笑意輕松看錦月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像是有問題嗎?”
錦月本就擔心,當即立刻湊上前仔細看了看,陽光下,弘允的眼珠的紋理都看得清清楚楚,像黑褐色的琥珀寶珠,并沒有什么異樣,錦月才放下了心。
弘允卻被錦月緊迫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忙移開了眼睛,向來從容不迫的心中竟然有些慌亂地砰砰跳。“如何,我沒騙你吧。”
錦月莞爾點頭。“還是這樣好看,應該沒問題了。”
“賣胭脂咯”、“上好的雪梨勒”、“花生——賣花生……”此時,街道兩旁小販奮力地叫賣著胭脂水粉、冰糖葫蘆、珠釵銀簪,街道人潮涌動。
可錦月一瞥弘允身旁卻沒有人敢靠近擁擠,不論男女老少都情不自禁離著幾步遠的距離微微吃驚似的打量他,黑色緞子最難染,是以黑緞最為尊貴,平民百姓穿不起黑緞。竊竊私語“這公子貴氣非凡,是哪個高門的……”
錦月不覺嘆息,挑眉含笑道:“沒想到五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的氣質,而今世事變遷,我身邊仿佛也只有你沒有改變。”
弘允負手緩步陪在錦月身側,替她阻擋人流,聞言側目俯視來:“我如何沒變?”
錦月瞳眸在陽光下像汪發亮的墨水,只是印著這些街景有些沉郁:“說不上來吧,或許是而今物是人非,唯有你仿佛一如往昔,沒有改變。瞧,哪怕走在街上不吭聲你也永遠都這么打眼。”
“不是我沒變,而是我對你的態度從未變過罷了。”弘允忽地頓了頓腳步:“其實在我心里,你亦從未改變過。”
錦月不信的含苦澀一笑:“怎么可能未變,當年的我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丫頭,而現在,我已經成為了母親,不能再任性,必須要承擔自己和孩子的人生,以及……”
以及母親的冤情和仇恨,她都必須挑起。
見錦月眼中閃現一抹厲色,弘允心中微微嘆息,捧住錦月的雙肩鄭重道:“錦兒,不論現在還是將來,不論你是蕭錦月還是尉遲錦月,對我弘允來說你就是你,無論發什么,都是如此,僅僅如此。”
秋色與長天在弘允的背后,弘允一身優雅的黑緞衣立在秋光里,靜謐成畫。他雖不如弘凌容貌驚艷,卻是越看越覺得端正英俊的那種男人,眉目唇齒都長得整整齊齊,俯視著她的眼睛,眼神中有種與生俱來的王者貴氣和霸氣,自信和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