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說,這是藥性傷身的后遺癥,調理上半月就會好。
錦月打定主意暫且住下,而今太皇太后是定然知曉小黎活著,她不能離開孩子身邊半步。
錦月修書一封讓青桐跑了一趟,送回王府,以免弘允擔心。這幾日降霜格外寒冷,臨走時小北說弘允受了風寒,也不知他等在槐樹下有沒有加重病癥。
錦月望著窗外寒枝,輕輕嘆氣。這三日心系著孩子,她都全然沒有顧到弘允,也沒有想起送信給他報平安。想來,他定然擔心壞了。
就在錦月照顧孩子的這幾日里,見到了許久沒有見到的故人。
這天,錦月不放心小黎的膳食安全,親自去小灶房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叫人驚嚇。小灶房收拾得干凈,一塵不染,可一打開菜柜子便是一股霉爛味道撲出來,里頭蔬菜發黃蔫兒巴算好的,長毛霉的都有。
秋棠憤然拭淚道:“這些奴才哪里是伺候不盡心,分明是得了人授意,刻意讓小黎公子難過的!這些東西怎么能吃啊!幸好娘娘入宮了,不然……不然小公子指不定還要多少罪要受的。”
錦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絲絹在手里攥得生緊,半晌才從齒縫迸出話。
“將他們,都趕出去!”
思及太皇太后雖知道了小黎還活著,但終還是不宜宣揚,錦月便親自料理了這些陽奉陰違的奴才,送還給李生路押去掖庭。至于接下來如何處置錦月沒有叮囑,想來弘凌早有授意、不會讓他們亂說什么,她也不操心這些。
從掖庭宮返回的路上,錦月挑了僻靜的長街。因為這里離妃嬪皇子公主們的居所較遠,唯有冷宮離此較近,宮人也懶于打掃,黃葉成堆積在角落里。
秋風貼地刮過,夾起宮墻角落成堆的落葉打折卷兒,往長街旁一道矮門穿過去。那邊就是冷宮宮闕。
寒風刺骨,錦月不覺縮了縮脖子。青桐留在月室殿了,秋棠與她同來的,忙替錦月緊了緊披風帶子。
就在這個瞬間,錦月瞧見那密匝匝的秋葉寒風里似有團瑟縮的人影。
錦月按住秋棠的手示意她退開,她悄聲朝矮門走近。秋風漸弱落葉墜地,那女子冷得發顫、蜷縮成團,消瘦的背脊似要將身上那層薄薄的單衣刺穿。
她太瘦了,后頸露出的一小片肌膚交錯著幾條青筋,時不時幾聲劇烈咳嗽,仿似牽動肺腑一同在抽動。
錦月呼吸窒了窒,不覺疾步上前。
“……映玉?”
那團瘦弱的女子似觸電一哆嗦,及時止住回頭的動作,一僵之后迅速要逃。錦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那細瘦的腕子如落盡葉片的枝條,干瘦得似再用一些力就要折斷。
“你為何……成了這個樣子?”錦月繞到映玉跟前。
映玉穿著半舊的衣裳,頭上也無一飾物,容顏憔悴,如蒼老了十歲,只一雙黑眼珠顯得越發的大了,狠狠盯來。
“你問我為何變成這樣?呵,這真是世上最好笑的問題了……”
她含恨干笑了幾聲,在蕭瑟秋風里分外凄涼,“我變成這樣不正是拜你所賜嗎尉遲錦月?!”
她笑出了眼淚,張開雙臂失魂落魄四顧:“瞧,我如你所愿被皇上打入冷宮了,我過得很慘,吃不好穿不暖。我輸了,你贏了,尉遲錦月,你是不是很高興呢嗯?”
錦月看見她磨得發毛的袖口,里頭連一件貼身保暖的衣裳都沒有。
映玉才說罷,就劇烈咳嗽起來,連遠遠站著的秋棠都能聽出她每一聲咳嗽牽動著肺,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