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凌對著油燈和滿地藥渣、碎瓷片獨坐了一夜,門窗緊閉,藥味不能散出,屋里有股嗆人的味道。
弘凌閉了閉眼,輕聲呢喃:“這陰冷惡臭的藥味,與我可真是合拍……”
回憶所作所為,他于她,大約與這藥味也差值不遠了。
起身,推開窗戶。
已有稀薄的灰白在東方亮起。
天要亮了,可他卻滿身疲倦。他想著:或許這會兒她也沒睡著,一定是在憎恨他的。
清涼殿外,李生路、江廣二隨扈焦急等了一夜,卻礙于弘凌昨夜怒斥滾出去而不敢進去貿然打擾,直到天明時分突然聽見一聲悶響,似人暈倒,才沖進去。
“快傳侍醫來。昨夜藥灑了,皇上沒有喝,趕緊再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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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月想將前日在清涼殿與弘凌的沖突瞞住,卻不想那消息似有翅膀一般,飛入了府里。
王后“失寵”于皇帝的流言,如八月初起的秋風,在代王驛宅里穿梭。
清早,錦月剛起,青桐去取了早膳回來稟告說取早膳的路上就聽到灶火房的奴才與姬妾院子里的掃灑奴婢在說道。
“娘娘,她們說得很是難聽,并且旁若無人一般,奴婢看見了,是顧良娣院子里的掃灑奴婢。那奴婢和顧良娣的家生丫頭很熟,估摸是從那兒傳出來的沒錯了。”青桐道。
秋棠眼睛轉了轉:“前日娘娘入宮出府前不是聽聞有人在碎嘴嗎,奴婢去教訓了,正是顧良娣的家生丫頭綠環,奴婢訓斥她她很是不甘,眉目全然沒有恭敬之色。”
錦月捋了捋手絹,站起來。“這二女入府前我便答應過代王能包容得她們,這些日子才睜只眼閉只眼,而下她們越發得寸進尺了。”
代王驛府是臨時供給藩王的臨時驛宅,本就不大,除去代王的起居所和書房以及王后的院子,其余并無多大面積空閑了,但顧良娣卻硬是央求著弘允合并了三個小隔院,合成了她寢院,還讓弘允親自題了個匾額——秀蘭殿。
王府非宮,除了代王居所勉強能稱“殿”,其余的建筑都稱不上殿。
錦月來到秀蘭殿外,掃了眼狹小的門楣,再看匾額上弘允蒼勁俊逸的題字,比之前朝任何一個君王、大家也不遜色,偌大的匾額,狹窄的園門,兩相對比,頗有些滑稽。
錦月出身高門,見識自不一般,秋棠跟隨錦月不少日子,她學了幾分,掩口笑道:“如此小家子氣的院子,卻非要稱殿,顧良娣到底是小侯庶女,沒有見過大場面,不知道皇宮里的‘殿’有多大,當真滑稽。”
錦月彎了彎唇卻無笑色:“雖然滑稽,可表達的那份野心和期盼,卻是不小。”
這是顧良娣的愿景,她是想有宮,有殿,這番愿景怎會小。
顧元兒沒想到錦月會登門,她本以為錦月這會兒會因為失寵的流言蜚語而縮在屋子里惶惶度日,是以匆匆而精細地將自己收拾了一遍,來庭院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