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剛進椒泰殿,便見殿中香煙寥寥,白煙一絲一絲游走。金素棉身著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自云深霧繞中回首,似有莞爾,頭上發間飛鳳釵隨著她回首的動作仿佛展翅欲飛。
錦月略一怔,曾經生活在貴族圈子里,見過不少貴女,不過這樣一顰一笑都端莊高雅的女子也是少見,不過,真正讓她吃驚的,是她眉眼的神態,竟然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前她總蒙著面紗沒有看清,這回倒是看了清楚。
金素棉也一怔,只覺眼前脫下粗布麻衣的女子,就像璞玉漸漸洗掉淤泥,開始閃爍華彩,不過只是初初的顯露些許,等抹掉所有的灰塵后會是如何,更讓人有些無法猜想,自己自詡的溫婉端莊,竟然在這個女子面前有些端不住。
“看見我的模樣,你很吃驚,是嗎?”
錦月收回視線低眸:“夫人貌美,云衣看癡了。”
金素棉一笑,不置可否,而是抬手讓下人屏風后抬來了一方黃銅竊曲紋包邊兒的金絲楠木長幾,婢女又逐個擺上幾只形狀大小各異的香爐。
“上回是我不知姑娘與殿下的關系而失禮,幸得殿下及時出現制止……”
說道此處金素棉不禁想起弘凌滿身雨水,只為及時來阻止她傷害這個女人,心中便泛起了酸,臉上的溫婉也有些發僵。
“否則我恐怕難以向殿下交代?!?/p>
她輕輕抬手一指桌上的一排香爐:“素棉準備了份小禮物想送給徐姑娘,當我為之前的事賠罪,還望姑娘不要嫌棄?!?/p>
錦月掃了一眼桌上的香爐,雖都是陶質,可錦月認得,這些是越州窯的貢品,越州窯的香爐有“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的美譽,比金玉雕琢的香爐更加名貴。
一爐千金。
錦月低眸輕語:“夫人客氣了,夫人當時并不知道云衣與太子殿下是舊識,不知者不罪。若云衣受這些名貴的香爐,就不知好歹了?!?/p>
錦月三言兩語滴水不漏,金素棉眸中怔了怔,而后緩緩站起來,揮袖屏退了左右,盯著錦月打量:“越州窯的香爐質樸昂貴,除非出身高貴世家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認得此物。你,究竟是誰?”
錦月依舊不動聲色:“我姓徐,名云衣,只是從前長樂樂坊的舞姬?!?/p>
“我不是說這個身份……”金素棉瞇了瞇眼睛打量,可錦月毫不慌張,金素棉看不穿,不住上前一步低聲說:“你潛伏在殿下身邊是為什么目的我不管,但我明明確確地告訴你,不管什么心思你都給我收起來。殿下是多么不容易才回了長安登上太子之位,他還有更廣闊的宏圖偉業,我決不許任何人、任何事危害到我們的共同理想……”
他們的共同理想。錦月心中微微沉郁,皇家的婚姻除了情愛,更重要的是勢力的聯合,確實是他們的共同理想。
錦月起身平靜道:“若夫人在擔心我對太子另有所圖,大可不必,我不會搶走你的東西,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云衣也只能言盡于此。告辭?!?/p>
“等等!你……”
“夫人有話但說無妨?!卞\月沒回身。
“你回去告□□映玉,別再以卵擊石與我斗,太子妃的位置不是她能坐的。安安分分呆在靈犀殿,我還可留她一條性命?!?/p>
錦月微微側目,緩聲說:“我也送夫人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夫人如果想長久的得寵還是糊涂些的好。我們姐妹,不是你能查的……”
錦月說道最后那一瞬間影射的寒意令金素棉一震,等她回過神來,錦月已經走遠了。
金素棉跌坐在椅子上,撫著胸口順了口氣。
這女子果然不簡單,平時看她總是低眉順眼,可一旦動怒,那種氣場非同尋常人……
“難道,殿下心中經年不忘的明月光,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