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所不知,彼時太尉還不是現在這模樣。當年太尉還是個三品將軍,英姿颯颯,對夫人千依百順,為了見夫人一面,從京師只乘一匹單騎千里追來交州,一北一南奔波千里,夫人被他所感動才同意下嫁。”
錦月吃了一驚。千里追尋,必然是真的有感情,才能有這么大的勇氣和毅力直追南下吧。可后來,才不過兩三年,就蹉跎得所剩無幾,所以這感情,當真容易啊。
交州在大周之極南,是開國皇帝封的異姓王白氏一族,由于太遠,并不好管理,十多年前,也就任其獨立成了小國。
也就是說,現在大周與交州已是兩個國家了,國主正是錦月素未謀面的外祖父,白覆。
上官氏品貌、才情都不低,卻只是作為陪嫁媵妾同她娘一起嫁往京師,當時錦月便趕緊生母的身份不一般。
“一個女人再美好,嫁錯一個男人就足以毀了她。”周綠影有感而發道,而后一擦眼淚對錦月笑道,“幸好小姐嫁對了人,五皇子是心中有堅持的人,不會像尉遲大人那樣隨著時間、環境、官位的改變,就變了心。”
錦月微微沉吟后道:“是,五皇子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兒,所以,他值得更好的女子與他白頭偕老。不是我這樣已經滿心瘡痍的女人。”
主仆幾人正說著陳年往事,不想說曹操曹操就到,侍女便來說,尉遲云山在承云殿,向弘允求見皇子妃一面。
不管私下關系如何,尉遲云山名義上是尚陽宮的老丈人,這是事實,所以來見錦月是可以的。
先是東宮叛變而未帶走尉遲家,而后,尉遲正陽剛被革職丟家里聽后進一步發落,尉遲府中的日子定然是不好過,這不用錦月深想也知道。
錦月在承云殿見了尉遲云山。
才一個多月不見,他頭發竟白了許多,眼下是徹夜難眠留下的青黑,兇煞的氣息也弱了下去有些強撐,看來的目光亦顯疲憊。
“錦月,正陽已經毀了,正德也牽扯在后陵的案子里正被調查,婉容都病了七日下不了床了,你,你何時才肯收手啊!”
錦月心中那絲血脈相連的觸動、心軟,在尉遲云山這句話脫口的時候,全數冷了下去。“一個多月沒見,太尉第一句話不是聊表思念,而是為惡人求情而質問于我,太尉可真是位好父親!”
尉遲云山連日來擔驚受怕寢食難安,聽錦月的諷刺立刻忍不住凌冽的脾氣,家里上官氏等人對他無不是討好,唯有這個女兒對他次次頂撞。
“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他有些惡聲道,眼睛熊熊烈火燃燒,“你可知你現在做的一切是在毀了我們的父女親情,在毀尉遲家?”
“什么父女親情,尉遲太尉與本宮之間除了仇恨還有什么親情!”錦月溫柔的臉陡然一怒,直視尉遲云山,眼神的凌冽不亞于他的。
“在你包庇上官氏母女母子,縱容他們害小黎的時候,我們的父女親情就已被你親手燒成灰。你不配做我父親!我的父親,至始至終只有蕭恭蕭大人一人,也就是那個幫你養大女兒,卻被你恩將仇報害了滿門的蕭大人。”
尉遲云山有些被震住,這張年輕的臉眉目間與自己有相似,尤其生氣憤怒的時候的眼神,和自己仿佛如出一轍。這,確實是他的女兒。
尉遲云山語氣不禁軟了下去。“不論你承認不承認,秀秋是我的妻子,你身體里流著的都是我尉遲云山的血液——”
錦月忽然哈哈笑著打斷,笑容具是諷刺:“妻子?你有什么資格提娘的名字?若不是你的縱容,你的昏聵,你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母親怎會被上官氏陷害,被你一封休書趕出府去,害得我們母女顛沛流離,害得我活成今日的樣子!”
尉遲云山語塞,看著錦月雙眼充滿憤怒的眼淚盯著他,有些心虛,更是背心發寒,仿佛什么反駁的話,都在這雙明亮到能夠洞悉所有的眼睛面前無力了。
錦月橫袖一擦憤恨的淚水,別過臉冷道:“上官氏害了母親,將母親與尚未出世的我趕出尉遲府,而你,又親手陷害蕭家,再次毀了我的第二個家!你們狼狽為奸,當真是般配,現在你有求于我才來向我示弱……”
錦月口中緩緩吐出二字——“晚,了!”
尉遲云山腿顫了顫,不覺被錦月冷漠的眼神看得后退了一步,許久才回緩了血色:“你娘是我負了她,但我并非有意。”
“我不信你二十年都沒有懷疑過娘是被人陷害的,是你,睜只眼閉只眼,不愿多事為娘討回清白!或者,呵,你根本是舍不得上官婉蓉母女吧。你的良心,當真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