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允一手扶著廣袖的末端,攤平,錦月替他清洗,兩人不約而同想起小時候,錦月偷偷出府來玩,衣裳弄臟,弘允也是如此替她擦洗,而后讓她平安歸府,而不被蕭恭責罰。
芳草院圍墻的角落有一顆杏子樹,而下已經落葉過半,樹冠稀疏可透視了。
隔著樹冠的那一側墻垣上,弘凌站著,冷冷將院子里那雙男女的親密舉動看在眼中,漸漸雙手緊緊握成拳。
他本是來看看她在尉遲府過得可好,不過現在看來,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擔心。有面面俱到、舌燦蓮花的高貴嫡皇子在,他弘凌,又算什么呢……
錦月驀地覺得后背有道凌冽的視線射來,如芒刺在背。錦月猛地回頭看向那個杏樹——那處枯枝輕搖,一個人都沒有。
奇怪……
“怎么了?”弘允也循著她視線看去。
錦月搖搖頭。
……
尉遲府大門所在的長街那頭,停著兩匹馬,和一個人。
江廣見一個黑披風人影從高墻里一躍而出,便知道是自己主子,忙牽馬上前。
“殿下,可見著錦月夫人了,說清咱們要為小皇孫報仇的事了嗎?”
弘凌一語不發,騰地上馬往皇宮回。
江廣不明所以,忙跟上去,他一直跟著任東衛尉的馮廉,那老家伙也是個糙漢,腦子直來直去,是以江廣也沒有李生路那般有眼色。
李生路被罰在思過殿,還沒出來,只有他先頂著。
“殿下,您最好跟錦月夫人說清楚啊,不然她還以為殿下明知仇人而不作為呢。殿下……殿下?殿下等等我……”
弘凌一鞭子給馬屁股一抽,立時風馳電掣起來,江廣賣命地追在后頭,也趕不上。
耳邊風聲呼呼地狂吹,深秋降霜的冷風割在臉上如飛刀,弘凌卻也不覺得冷,或許,此刻心中的冷已經勝過了這霜風。
她都說了后悔與他相識,或許,她只是借著這個契機重新回到弘允的懷抱!
“駕!”弘凌又是狠狠一鞭子,打得烈馬嘶鳴狂奔。江廣立刻被遠遠甩開,成為一個小點兒。
弘凌心中思緒亂成一團,就如此刻他那一頭在霜風里狂舞的長發。
是,他是不會動尉遲家。
若失去這一切,他又有何資格與她在一起,若他再跌入谷底,成為當年那個落魄的皇子,再也無法給她光鮮亮麗的生活,她又真會放棄弘允,而守在自己身邊嗎?
哪怕她會,他弘凌,也不愿意做那樣沒有出息的男人,讓自己的妻兒跟在身邊受苦。
“駕——”
弘凌不知抽了馬多少鞭子,烈馬被打得發怒了用最快的速度瘋狂地狂奔,如一支利箭刺破昏暗、孤寂的夜晚,仿佛迫切地尋找著光明,卻又不知何處,是黎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