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收好心思,垂首躬身上前一步跪下去:“回稟太皇太后娘娘,奴婢徐云衣。”
“喔……好像你說過,哀家這記性,越來越不濟了……”她無力地抬了抬手,血管如葉脈爬在手背,“起來吧,總低頭跪著,哀家都看不清你長什么樣子。”
錦月起身,被太皇太后打量著臉,心中緊張,好在她看了并沒有什么異樣。
太皇太后沉吟了一會兒,問:“你為太子所救,又在東宮伺候數月,你說說,太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品德言行,又如何?”
錦月一聽立刻惶恐地跪下去、額頭貼著地:“奴婢身份卑賤,不敢枉論天家儲君,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太皇太后睨著錦月的背脊哼了一聲,喃喃道:“奴才,果然還是奴才,只有伺候人的本事。唉……”“哀家還以為你是允兒指引到哀家身邊來的,從前,允兒便時常招胡姬來這兒跳舞,討哀家歡心。”
她說著,渾濁的眼睛含了淚水,揮揮手。
“唉……下去吧。”
錦月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去,隱約聽見里頭太皇太后喃喃著弘允的名字,“要是弘允在,便不會這般了……”
錦月心下沉沉。弘允是皇后之子,自小聰慧優秀,皇族宗親都甚是擁戴,只是沒想到他去世這么多年,還有這么多人對他念念不忘。
這便是做人的魅力么。
錦月仰望流云涌動的天空,雖幼年便相識,可自己從前竟從未關注過他的大小事。
“云衣姑娘留步!”
方明亮客氣地笑著疾步走來,習慣性地一撣拂塵,捏了個蘭花指一指偏殿——“恭喜姑娘,太皇太后又有賞賜!”
錦月也很是吃驚,跟著方明亮去了偏殿的耳房,在門外候著。方明亮領人進去之后,取了個綠檀木雕牡丹喜鵲紋的寶盒。
錦月出了太極宮,打開條縫來看——是套跳舞用的長袖衫裙。
錦月認得,是“碧芙紫綃裙”,許多年前弘允知道她喜歡看人跳舞,就帶來給她過。她拒絕說“又不是我跳舞,用不上,你拿回宮送給旁人還可討人歡心。”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送到了自己手上。
當真,是天意。
……
映玉親手燉好了天麻魚頭湯,用三指厚的陶罐裝好,馬不停蹄地送來念月殿,卻不想錦月不在,屋里只有孩子抱著本書在讀。
那日小黎拿著個空食盒回來后,捧著腦袋在門檻上望天沉思(是的,沉思!)了兩個時辰,而后跳過來拉著錦月認認真真地說要讀書。
讀書認字對錦月來說不難,只是要教小黎還缺少課本,幸得李湯雪中送炭,送來了嶄新的六書,錦月卻覺著不甚好,托他拿了《詩經》來。
《詩經》有雅有俗,風土民情、國風名仕包羅萬象,在宮內宮外的文人間頗為風靡,錦月覺得甚好。
而下小黎捧著的就是《詩經》,小團子讀得疙疙瘩瘩的,費力卻還是堅持著。
“小黎,映玉姨姨給你帶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