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已落,笛無聲,唯有那殘存的陰陽之力與音波氣息,在空氣中慢慢消散,見證著這場沒有贏家,卻都拼盡全力的生死訣別。
笛音未絕
若雪倒在地上時,最先失去知覺的不是身體,而是聽覺——方才將全部內力灌注于音波劍影時,笛音的震顫震傷了她的耳膜,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但她的指尖還能感覺到地面的冰涼,能感覺到胸口涌出的鮮血正順著衣料往下淌,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她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中,只看到死士十號的身影晃了晃,然后重重倒下,胸口那道被音波劍影刺穿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
她贏了嗎?不,她也輸了。若雪想笑,嘴角卻只能牽起一絲微弱的弧度,更多的血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與死士十號的血慢慢靠近。她的手指動了動,想去夠不遠處的玉笛劍——那柄陪了她十年的劍,笛身上還留著她指尖的溫度,留著她奏過的每一段曲。可手臂像灌了鉛,剛抬起半寸,就重重落下,砸在地面的血漬里,濺起細小的血花。
意識開始變得恍惚,過往的畫面在腦海里閃回:初學時,師父握著她的手,教她用玉笛劍奏出第一縷劍氣;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她用“月移花影刺”避開敵人的追殺,笛音在林間回蕩;還有無數個深夜,她坐在窗前,用玉笛劍奏著無人聽懂的曲,看月光落在笛身上,泛著溫柔的瑩白。原來,她的一生,都與這柄劍綁在一起,與這笛音綁在一起。
忽然,她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細微的暖意——是玉笛劍上殘留的音波氣息,正順著她的指尖,慢慢往經脈里鉆。那暖意很淡,卻像一束微光,暫時穩住了她渙散的意識。她想起自己用音波療傷的招式,若是此刻能再奏一次,或許還能多撐片刻?可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喉嚨里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連一個完整的音符都湊不齊。
視線里,死士十號的手似乎動了一下。若雪的心猛地一緊,隨即又放松下來——他和她一樣,都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她看到他艱難地側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雙一直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慢慢軟化,不再是純粹的殺意,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若雪忽然覺得,這場對決,或許從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兩個孤獨的武者,在彼此的招式里,看到了對方的劍道,看到了對方的執著。
她的呼吸越來越淺,胸口的暖意也在慢慢消散。最后一刻,她終于看清了玉笛劍的模樣——笛身上沾了血,卻依舊泛著暖玉的光澤,笛孔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笛音。她想著,若是有來生,她還要用這玉笛劍,奏遍山河,奏遍月光,不再為爭斗,只為自己喜歡的曲。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若雪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地面的血漬,像是在彈奏最后一個音符。笛音未絕,劍影已散,她帶著對劍道的執著,帶著對這場對決的坦然,閉上了眼睛。而她胸口那道被陰陽劍氣刺穿的傷口里,最后一絲瑩白的音波氣息,與死士十號體內逸出的黑白流光相遇,在空氣中凝成一道短暫的、帶著笛音余韻的光弧,然后緩緩消散——那是她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回響。
若雪指尖的最后一絲觸感消失時,玉笛劍忽然微微震顫起來。不是被風擾動的輕晃,而是從笛身深處傳來的、與她昔日奏樂時頻率相合的共鳴,像是在回應她消散的氣息。笛身上沾著的血珠被震落,露出底下暖玉的瑩白,那些曾藏在笛孔后的劍刃微光,竟在此刻重新亮起,雖微弱如螢火,卻執拗地驅散著周遭的冷寂。
這震顫驚動了尚未完全僵冷的死士十號——他的意識本已沉入混沌,卻被這熟悉的笛音頻率拽回一絲清明。他艱難地轉動眼珠,視線落在那柄兀自震顫的玉笛劍上,腦海里突然閃過若雪奏樂時的模樣:她指尖翻飛,笛音或清亮或柔和,連劍影都帶著韻律。原來,她的劍從不是單純的武器,而是她心聲的延伸,是她留在這世間的另一種語言。
玉笛劍的震顫漸漸急促,笛孔中溢出一縷極細的瑩白音波,不似攻擊時的尖銳,也不似療傷時的溫潤,倒像一首未完的安魂曲,緩緩縈繞在若雪與死士十號之間。音波拂過若雪染血的衣襟,那些凝固的血漬竟泛起淡淡的光澤,仿佛在為她撫平最后的傷痕;又飄向死士十號的胸口,掠過那道致命傷口時,他體內殘存的黑白陰陽之力,竟不再是肆虐的破壞之勢,而是隨著音波的節奏,慢慢趨于平和。
死士十號的嘴角,第一次有了除“冰冷”之外的弧度——很淡,幾乎看不見,卻帶著一種釋然。他忽然明白,若雪從未想過“戰勝”誰,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住劍道的純粹,哪怕走向死亡,也要讓最后一絲力量,化作溫柔的回響。而他這一生被“任務”束縛的執念,在這縷音波里,竟也慢慢消解。
不知過了多久,玉笛劍的震顫漸漸微弱,瑩白音波也如晨霧般消散。但那股柔和的氣息,卻像是刻在了這片空間里,連空氣都少了幾分肅殺,多了幾分安寧。若雪的面容依舊蒼白,卻不再有臨死前的痛苦,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只是奏完一曲后,安然睡去;死士十號的眼神也徹底放松,不再有任務的沉重,只有對這場對決最后的認可。
兩柄劍靜靜躺在地上:陰陽太極劍的黑白流光早已熄滅,卻在劍脊處,悄悄沾了一絲玉笛劍的瑩白;而玉笛劍的暖玉之上,也多了一抹極淡的、屬于陰陽之力的灰調。它們曾是生死相向的武器,此刻卻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以最沉默的方式,陪伴著各自的主人,留在這片無人知曉的天地里。
沒有誰來收拾殘局,沒有誰來記錄這場對決,只有風偶爾吹過,卷起地上的微塵,拂過兩具漸漸冰冷的身體,也拂過那兩柄交相輝映的劍。若雪的笛音雖已消散,卻仿佛永遠留在了這里,繞著劍,纏著風,成了這段生死絕唱里,最溫柔的余韻。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