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露華與曲花間分開后沒走幾步,便想起東西沒拿齊,便回頭去取,剛好聽見曲花間對書吏說來處理建房許可的事。
她雖算不上熟讀律法,但建房還要許可這樣的事根本聞所未聞,頓時便明白是戶房司的人在刻意為難,于是便直接去找了她父親,告知了此事。
方同知向來是個嫉惡如仇之人,不然也養不出方露華這樣大義滅親的女兒,他不知道便罷,知道此事必會嚴懲相關人員。
是以方露華及時阻止了曲花間給那些書吏塞錢,并將他帶離了府衙。
聽完前因后果,曲花間拱手彎腰,沖方露華行了一禮,“多謝夫人,有同知大人這樣為民請命的父母官,難怪福州如此繁榮昌盛。”
與方露華分別之后,曲花間心情頗好的回到客棧,剛好碰到前日受傷那名少年撐著樓梯扶手從樓上下來,要回船塢繼續做工,小林一臉欲言又止,顯然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怎么勸告少年。
“你做什么?大夫不是讓你好好養著嗎?”曲花間眉頭微蹙,操碎了心。
少年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洗干凈后頗為俊俏的小臉,“東家,您不把我賣掉我已經很感激了,我已經好多了,能干活!”
“行了,回房去躺著。”曲花間板著臉,少年還想再說什么,最后也沒敢開口,乖乖聽令回房間躺著了。
其實他肚子也還疼得厲害,走路都費勁,只是多年的奴隸生涯告訴他,主子們是不養閑人的,除了那些貼身伺候的親近仆役,像他們這樣養來干活的奴隸,若是不能干活還要吃白食,那還不如不要。
發賣去牙行都是輕的,有些牙行都不肯回收的奴隸,最后都是直接處理了事。
少年沒有名字,他從出生起就是奴隸,身契上寫著奴二,所以別人便叫他奴二。
奴二從沒見過像東家這樣溫和的主人,從牙行將他們領出來時,不僅沒嫌棄他是殘疾,干不了重活,還每頓都讓他們吃飽飯。
在海灣修建船塢這些日子,是他短短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只要好好干活,每天就能吃上三頓雜糧飯,每頓一大碗,有時候還有肉。
每次他都能吃得飽飽的,還能分一些給哥哥。
他哥哥一條腿完全斷了,走路都是靠綁在腿上的一根木棍,平日里干不了多少活計,也能和他一樣分到一大碗飯。
只是哥哥飯量大,一碗飯吃不飽,于是奴二便把自己的飯分一些給哥哥。
那天扛木頭的時候,奴二遠遠便看見東家了,他身子崩得緊緊的,就怕東家看見自己的坡腳,嫌棄他干活不行,將他和哥哥送回牙行。
好在東家只顧著捻頭上的木屑,并沒有注意到他們。
和他一起扛木頭的人不知是絆了一下還是怎么的,木頭倒向東家時奴二頭皮都麻了,要是撞到東家,雖不是自己手滑,但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的好日子也算到頭了。
那一瞬間奴二想都沒想,直接沖上前去接住了那根木頭。
可惜木頭太重,他年紀小力氣也小,被木頭連著砸了兩下,當時疼得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即便當時不死,受了傷不能干活的奴隸,怎么也活不成了。
怎么選都是死,奴二絕望了。
可是誰能想到呢?東家和以往那些主人是不一樣的,他不僅沒有怪罪自己,還花錢給他看大夫吃藥。
即便是那位粗心大意差點讓木頭砸到東家的人,聽說也沒受什么懲罰,只是被管事訓斥了幾句,扣了三日工錢。
三日工錢不過一百五十文,連給他看病的診費十之一二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