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老婆子氣得直哭,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三個兒媳也跟著勸,參軍又不是上鎮里做工,那是拿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
可幾個兒孫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還想學著褚大家的小山,半夜偷跑,好是被半夜里揪心得睡不著,起來喝水的老婆子逮住了。
最后過年時才成親的三兒子被媳婦好言好語的勸住了,只小兒子和兩個孫兒去。
因多了一個人,差點被退回來一個,村長氣得肝疼,還得好聲好氣同負責登記的衙役說和,才遂了三個孩子的心愿。
與褚大家不一樣的是,他家子孫因是超額響應征兵,后頭發下來的除了頭一個月的餉銀,還多給了一兩銀子算作獎勵。
除此之外,擔心上戰場死傷太多,像他們這樣家里出了兩口人的,都被分在了兩個軍營里,大孫子去了林將軍部下,準備著南下攻打兗州。
小兒子和小孫子則去了杜將軍麾下,留在漁湖做了守軍,每日除了訓練,便是去幫著勞役們修城墻。
因有兵士們幫著修城墻,便用不上那么多勞工了,被遣散回來的勞工還有些不情愿。
雖是服勞役,可與別處不同的是,他們是有工錢的,每日還包一頓午飯,這樣的活計平日里上哪找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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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田間地頭耕作的農人當中少了一些青壯年,但如今人們不再缺衣少食,身子骨養壯了些,即便有的家里少一兩口人,也還應付得過來。
褚大將手里的棉花秧苗栽進地里,正準備走到地邊上喝口水,起身便看到遠處浩浩蕩蕩行來一隊人馬。
他家的地挨著官道,這條路是通往邊城的,來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整齊劃一的軍隊變為縱隊,沿著官道行進,其上笙旗飄揚,褚大跟著小兒子學的幾個大字里,就有那上面的字,是穆守疆將軍的穆。
兵士們被耳提面命的叮囑過,趕路時絕不許踩壞路邊田地里一棵莊稼,否則軍法處置,訓練有素的軍隊走在官道中間,沒人跨出路沿半步。
“我的娘誒,這回比上次穆將軍帶人來支援的時候人還要多,怕是得有兩萬人了吧?”褚大喃喃道。
“我看不止!”旁邊地里也有人在勞作,同褚大搭話,“上次我數過,一萬人跑了一刻鐘功夫就過完了,這次都走了快小半個時辰了,起碼得有這個數。”
那老農年歲不小,伸出三個帶著褶皺的粗糙指頭,神秘兮兮道。
“三萬?這么多?”褚大山驚訝道,“我聽村長家的劉大哥說,邊軍一共也就二十萬,這一下子走了三萬,邊境能受得住么?”
“你以為十七萬人少呢,小孩子不懂!你來漁湖好幾年了吧,可聽說過邊城被破過?”老農侃侃而談。
褚大山二十幾的人了,被說成是無知小兒也不惱,笑嘻嘻的同老農搭話,要他給自己講講邊城的事。
前幾年邊城修建軍屬宅院時,老農也去了,回來后時不時拿當初的見聞同人吹噓。
那北境數千里防線被邊軍將士守得死死的,用他的話來說,便是一只蒼蠅,都別想從北荒飛到邊城來。
往前十年的時候,便是離幽州很遠的故鄉,偶爾也能聽說韃靼又偷襲進來,劫掠了哪里哪里,哪個村子又被屠村了這樣的傳言。
可自從穆將軍認識了他們鎮長,邊軍吃飽穿暖,手里的兵器更新換代,再沒出現過這種事情。
他在邊城待了大半年,從沒聽說過韃靼入侵的消息,如今的邊城一片祥和,那里的百姓再沒過過那般朝不保夕的日子了。